第 37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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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路过村落,放缓了速度慢慢行去。

宫雾半趴在窗侧,正瞧着村庄里雨后放晴的景致,因着大片阴影洒下来,仰头看了过去。

——是一树极高的罗汉松。

“这松树瞧着得长了大几百年,”马车夫在前头也感叹了一句:“头一次见到有这么大的。”

“等一下!”宫雾腾地想起来了:“辛苦停一下车!”

马车已经驶远十几丈,少女扶着车身轻巧跳下,拾起裙角跑到罗汉松旁蹲下。

师父先前说的,好像就是印山!

说是印山山脚下有棵罗汉松,罗汉松下镇着一口钟。

大树足足有四人环抱,她绕了一圈才找到树根里漏出的金属光泽。

“在这呢。”古钟忍不住唤她:“往右走点,哎,低头,再低头,瞧见我没有?”

狐狸祖宗伏在窗畔远远瞧着,耳朵尖跟着一动。

“谁在说话?”

“一口钟。”

“……钟??”

马车夫很有眼力地把座驾倒了回去,方便胡丰玉看清那一隅树根下掩的大钟。

宫雾挑了根树枝,把钟面上的碎叶泥土都拂开,果真如师父所说,既看不清材质,也没法凭灵力除去它钟顶攀附的寄生枝叶。

胡丰玉懒得下车细看,倚窗问它:“你犯什么错了,被谁镇压在此?”

大钟清清嗓子,字正腔圆道:“尔可予我周身道行否?”

……还真是跟传说一样。

“如若给了,会怎样?”

“送你一个大宝贝!”

宫雾亲临传说,碰见这么一口钟虽然好奇极了,但也没法轻易试险。

她数死数生,先前一次次来得太疼了。如今便是有缘碰见这口怪钟,一样仅是看看就罢。

反而是胡丰玉长耳朵一竖,真来了兴趣。

“那我试试。”

“你确定?”宫雾瞧出来他没开玩笑:“现在可还没到京城。”

没想到不等仆人扶他下座,怪钟已利落拒绝。

“你给不了。”

“为什么?”

“你的功力都存在别处,现在便是给了,也给的不全。”

“这么贪心啊。”狐狸本觉得不满,一转念头嚼出门道:“你这仇人,条件可压得够狠,再来个几百年你也逃不出来啊。”

怪钟苦哈哈一笑:“能咋办呢。”

不管是解咒条件,还是它的说话范围,都似乎被限制地很是苛刻。

宫雾本来也想多闲聊几句,问问有关怪钟的旧事,后来它都没法说别的话语,只能单调重复同一问句。

……尔可予我周身道行否?

否,必然否。

与奇观作别之后,当晚便提前到了京城里。

虹陵胡氏在南北各地都有别邸府苑,听说还连着开了不少买卖,经

商得财的同时四处为善,

在各界商会里也一样名气颇好。

马车刚刚驶到皇城根下,

胡丰玉在睡梦里气息一顿,抬起眼皮道:“有人来找你了。”

宫雾见马车不停,四周平静,刚想说一句好像没有,有麻雀扑棱棱飞向她的掌心。

小鸟雀还未落定站稳,单爪一触及她的掌心,旋身便成了一支羽箭,从中贯穿一封书信。

灵封旁写了四字,「宫雾亲启」。

她一触及这字迹,指尖都不自觉地用力。

是师兄,师兄给她的信!

胡丰玉抱臂一瞥,罕见地流露出几分讶异。

“这化鸟信来的可是不易,平时拿钱都没法寄来。”

“你这师兄——哪里来的门路?”

“什么?”

“他不知道你在哪,恐怕是花大代价请了神通,才让这支箭凭着姓名八字一路找到你。”

宫雾还未展信,听到师兄竟为自己做到这样的地步,已是胸膛发烫。

……师哥!

师哥就是因她才误入魔界,竟还能做到这般地步,挂念未减。

她真想用力抱抱他,拉着他一起回家。

“化鸟信?”她重复了一遍这个陌生的字眼:“这样的事,你能做到吗?”

狐狸祖宗闲闲道:“我活了九百四十二岁,你觉得呢?”

“一定是——”

“做不到。”胡丰玉如实说:“这活儿本来就是阴祀的法子,我哪儿学得来?”

宫雾低低噢了一声,自羽箭上取下这封信,逐行读去。

「小雾,见信安。」

她握紧纸笺边缘,看每个字时都像是能目睹师哥写下字句时的样子。

四五页纸写得很满,要说的话多到承载不下。

他把一路异变简明道来,提到自己数日后会抵达京城,去竹戏斋再锻法器,之后会留在京中等待一月,希望能遇见她。

宫雾读到这里,已是揉着眼睛不住笑。

“师兄要去京城,而且也是去缎红坊旁边,”她的雀跃按捺不住,笑意似春日花放:“我能见到他了——颠簸往复这么久,终于可以见到他了!”

“等在京城里碰面,我就要和他一起回谷里去!”

哦对,还要往谷里都带些京城的吃食布帛,把有趣的都买下一些!

胡丰玉静静望着她,许久道:“还从未见你这样笑过。”

宫雾眸色灿烂,整个人连气色都明朗起来。

“我是孤女,全靠师父师兄一路陪我到大,和血亲又有什么区别?”

“仅仅是因为,他是你的血亲吗?”

“不然呢?”

胡丰玉以书卷抵着唇,微微摇一摇头,不再多问。

姬扬对宫雾全无保留,把这封化鸟信的由来也一并讲了。

他遇到一个喜欢乱收儿子女儿的魔尊,先被索走两颗梅子,又花了一颗梅子托魔界箭师射出

此箭,自己也不确定能否送到。

等待法扇淬成的间隙里,他打听到有关眼蛇瘟的秘密。

前几行的寥寥言语,均与宫雾审问魔将时得到的答复一模一样。

眼蛇瘟是南渊手笔,如今亦惊动北阙的上下,担心是那渊主老头儿有意起兵。

到底是身在魔渊深处,姬扬还探听到更重要的一段线索。

「眼蛇瘟似是教徒祭祀之仪,既可汲取精血,亦能输送灵力。」

「南渊尊巫毒,北阙敬天魔,像是在这两者之外还有隐秘……贺兆离便是眼教信徒之一。」

读到这里,宫雾即刻被唤醒在金烟涡的那段记忆。

贺兆离使诡计诛杀老门主之后,被涂栩心一剑划破后背,露出脊骨上骇人阴森的一只眼睛。

而且……贺兆离自己也是金瞳!

她来不及看完书信后文,又去问闭目养神的胡丰玉。

“你知不知道有什么教派,是画着眼睛图腾,或者和眼蛇瘟可能有关的?()”

“……?()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他扬起玉白长指,沿着车壁虚画几笔:“南渊喜欢扎小人,魔宗符号也像个小人,有头有四肢。”

“北阙尽倒腾阵法诡术,魔宗符号是漩涡,看见我画的了吧。”

“那妖界呢?”

胡丰玉静静看她。

宫雾伸手捂口。

也对……肯定是如人一般修佛修道,以及信化形前的祖宗。

书信最后一页,笔锋收得温润许多,带着几分歉意。

「错过去年生辰,实在抱歉。」

「来年一起添补祝寿,望长命千岁,同赴仙路。」

宫雾看完全文之后,又从头细读几遍,舍不得放下。

狐狸等得无聊,拿书戳了一下。

“你理理我。”

少女发觉自己读信太久,很是珍重地把书信贴身收好,连那根羽矢都舍不得扔掉。

城墙外有守卫设卡盘查,马车显出形貌,混在人群里顺利通过。

宫雾陪他闲聊几句,想起之前没听完的故事,随口问了一句。

狐狸也摇一摇头。

“我被困得太深,没法知道。”

单是从缎红坊对外泄露的风声来看,那抢走狐心的秦绵久后来又活了几十年,然后抱病而死。

在那以后,坊间谨遵师祖规训,遇着病弱男婴也一并拒了,绝不姑息生祸。

几代宗主传承下来,未必知道胡家仙祖去了哪里。

秦将雨升得神职后不便下凡露面,缎红坊前前后后又飞升了几十位散仙,也都未再归来,估计是在天上各自有了差事。

宗主百年一换,都是玉衡或天权级别的厉害人物。

等马车缓缓驶入内城里,胡丰玉唤马车夫停车,由他扶自己坐进轮椅里。

有奴仆现身帮扶,语气不安。

“夜深露重,仙祖此

() 刻便要去缎红坊?”

胡丰玉侧耳听了许久(),

“?()『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由她送我去。”

四五个奴仆再度隐去身形,连马车也在长夜里隐去轮廓,留她推着他立在柳下。

“我还未问过,你字什么?”

“柳风。”

“很好听的名字。”胡丰玉垂眸转着羊脂手串,半晌道:“我独留你送我,是因着不知前路吉凶。”

“如果取心不成,我死在那里……还请你把尸身送回胡府,供后人敛入棺椁。”

宫雾暗叹最好别又死一次,轻声答应了。

“她们敬你为仙祖,应该不会吧?”

“谁知道呢。”胡丰玉仍记得秦绵久孩童时的懵懂样子,笑一笑摇头道:“走一步看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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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推着他一路行至西坊桥边,随即便瞧见了莲舟画舫,灯垂花楼。

“那一片都是缎红坊的地方。”胡丰玉慢慢道:“民间吉庆祈福,年节婚丧,都会请缎红坊的舞修乐修前去行度法事。”

“和朝廷关系紧密的几百年里,宫里渐渐也有贵人请她们前去行舞仪乐法,地位一路水涨船高。”

他年轻时,前朝内外都喜好书画。

缎红坊缕有仙人飞升之后,连王公贵族也手抱琵琶,不会弹曲子都像不够风雅。

宫雾调整着腰侧法伞,准备随时陷阵厮杀,并没有听得太认真。

胡丰玉侧眸一瞥,仅一眼便看出她的法器还不算天字成色,托大了勉强够得着地字。

“你这鹤伞底子不错,但用料穷了些,也该拿去竹戏斋添补一二。”

“那器斋掌柜是我族故交,一闻见你的妖气都不会收钱。”

宫雾并无贪欲,淡淡回绝:“这伞很好,也没有要修补的地方。”

“它还不够适合杀人。”胡丰玉扬唇而笑:“碰见稍强些的体修法修,连屏障都扎不穿。”

“如果是我,就给每一根鹤羽都淬法锋刃,竹戏斋在这方面可是一把好手。”

“……我不想杀人。”

“可多的是有人要捉你。”狐狸祖宗看向夜色灯火里的缎红坊,语气耐人寻味:“就像抓一笼狐狸那样。”

连他都会暗暗心惊,一路会有这样多的窥伺。

宫雾并不知道,除了那一次魔将拦路之外,他的门人设法拦下阻断多少危险,在各州或抹掉或改写了有关宫雾的线索。

已经不仅是黑市里传得沸沸扬扬,重金悬赏里画像被印刻发散,恐怕贯穿南北都有人在找她这一张脸。

民间更有妖邪伪作衙门官差,贴了满墙追缉令要捉拿她发往狱中,罪名拟了许多,每一样都写得铁板钉钉。

自他下令之后,各类消息源源不断地从八方传来。

如果不是她被劫入邈虚洞府里,机缘巧合里救下他的性命,悲骨渊现在恐怕早已有了异变。

傻丫头,多少人要抓

() 你炼丹,你还不防着点?()

“”

?青律的作品《抱歉我修轮回道》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胡丰玉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随口道:“我听了一会儿,那颗心是藏在楼上突突正跳着。”

宫雾说:“你喊它,它能自己飞过来吗?”

胡丰玉很无语:“……能是能。”

“但我总该看看现在是谁在用吧。”

宫雾一想,也有道理。

“我们怎么潜进去?”

“走大门。”狐狸祖宗支着侧额道:“仙祖归位,受得起八方迎拜。”

她叹口气,本不想被太多人盯着看,但现在也找不到旁人来推这祖宗进去。

一人一狐就此起步,明晃晃地从正路走向缎红坊。

缎红坊门前有御赐牌匾,门楼更是朱漆蓝彩上下辉煌。

宫雾推着胡丰玉走近门前,有两名女弟子挡住去路。

“止步,我坊深夜概不见客!”

胡丰玉笑着颔首:“跪。”

女弟子目露惊愕,还未发怒身体已不听使唤地踉跄而下,差点整个人都趴在地上。

“你这样不太好,”宫雾小声道:“哪有强迫别人的。”

“她们炼的是我传的功法。”胡丰玉淡淡道:“你师祖若是想杀了哪个逆徒,也轻易得如同拂走尘土。”

少女并不认路,推着他一路往深处行去。

有冒失弟子厉声呵斥,被眼尖的老弟子一把摁住。

随即有传信金铃疾声传信,上上下下就寝的各处都立刻惊起,匆匆忙忙梳妆更衣出来迎接。

这铃声六短一长,已经几百年没有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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