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舟也知道,自己的待遇与旁人不同,晨霜和刘娘娘都已经出了宫,不知发配到哪一户北燕贵族家里为奴为婢去了,而自己被留在了宫里不说,连她的阿娘也留在了宫中。
赵婕妤觉得奇怪,因为云舟从来没和任何人提过自己和北燕渤阳王之间的那一点渊源,但云舟心里清楚,是萧铮故意这样安排的。
至于他为何这样安排,她说不准,看萧铮对她的态度,是恨屋及乌,因为憎恨她的父皇所以对自己也是态度冷漠,极尽嘲讽,或许他是想留一个魏帝的女儿在眼前,慢慢的愚弄报复,享受胜利。
没过一会,薛尚宫便在门外催促,短暂的相聚结束了,她只得从慈航殿出来。
薛尚宫同她走了一段,有事情转去了尚宫局,云舟独自返回暂居的承天殿值房。
她走在夹道里那高高的宫墙之间,忽然有一种茫然无路的感觉,如今的她,主不主仆不仆,像一个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
她还身处在一直生活着的宫墙之内,但这里已经不是她的家了。
“还以为自己是主人呢,单在路中间晃!”一声很刺耳的嘲讽从身后传来。
云舟回头,看到一位与她年龄相仿的宫女,正不屑地看着她。
一朝落难,有人雪中送炭,就一定有人奉了新主便要把旧主踩到尘埃里心中才舒坦。
云舟看她穿一身宫女衣裳,想到刚刚母亲的话,不想和她交恶,转过身去要走。
谁知那宫女不依不饶,几步上前来拽住她的袖子:“还摆什么贵人的臭架子,如今还不是没入了奴籍?听说慈航殿里还进过男人?怕不是残花败柳,连奴婢也不如了!”
云舟一把挥开她的手,这时忽然有个人影奔过来,拦在云舟身前,愤然道:“蕊娘,不过去了承天殿伺候几天,就这样飞扬跋扈起来了!”
来人是小钗。
那叫蕊娘的宫女冷笑道:“她如今也不是主子了,你还给她当狗?”
小钗气道:“你这样的东西,狗都不如!”
蕊娘眼睛一竖,就要动手,两人争执起来,正混乱着。
薛尚宫的声音忽然响起:“渤阳王殿下回承天殿,马上经过这里,你们两个还不快闭嘴,想死吗?尤其是你蕊娘,再胡言乱语,小心殿下拔了你的舌头!”
渤阳王三个字就代表这宫中的铁律,蕊娘与小钗,登时噤若寒蝉。
果然,如薛尚宫所言,片刻后,萧铮的轿辇就经过了这处夹道。
薛尚宫等四人忙避在一旁垂首行礼。
那高高的辇座到几人近前时停了下来。
萧铮向下瞟了一眼,目光落在云舟有些凌乱的头发上,只见她垂着眼睛,很乖顺的模样。
他忽而道:“竟忘了宫里还养着闲人,暮云舟,明日便到承天殿侍奉茶水。”
云舟虽从小在宫中生活,但她是被服侍的对象,并不知道要如何做一名合格的宫女。
萧铮让她第二日便去奉茶,属实强人所难,但云舟不想让薛尚宫为难,只好硬着头皮去学那些宫女的规矩。
只是薛尚宫对此似乎不太上心,她想临阵磨枪,薛尚宫不肯派人教她。
承天殿的奉茶宫女一共六人,每日三班,日夜轮候。
夜里当值最是辛苦,蕊娘现在便当夜值,本来她是觉得夜里有勾引渤阳王的机会,一旦成功,便可飞上枝头,特意要换夜里当值的,但熬了几个夜才发现,夜里几乎是见不到渤阳王的,还不如白天接触的多。
所以,当她知道云舟和她同为奉茶宫女,便找到了薛尚宫,巧言讨好,要让云舟顶她值夜的活,她自己当白日的值。
薛尚宫同意了,蕊娘欢天喜地地出去,薛采仪一个人在屋子里陷入了沉思。
她自认不是一个坏人,但伴君如伴虎,她亦在魏帝身边侍奉十几年,也绝不是一个圣人。
云舟的母亲赵婕妤虽然一向对宫人和气有礼,但并未给过薛尚宫什么大恩惠,薛采仪原本也没有必要去照拂云舟。
只是敏锐如她,感受到了云舟与渤阳王之间的一些不同寻常。
一开始,便是因为太医院相熟的御医透露给她,云舟的汤药所费之贵重,而渤阳王对此并不在乎。
萧铮为人沉默寡言,并不好揣摩心思,薛采仪想要继续在承天殿站稳位置,不得不抓住一切机会试探君心。
所以她便顺水推舟,答应蕊娘的请求,将云舟安排在夜里送到萧铮的面前去,看看会发生什么。
***
夜里的安神茶,凉了会伤脾胃,所以不管贵人喝不喝,都要整夜温在茶炉上,不能断了火。
云舟执一柄小扇,坐在炉前昏昏欲睡。
远离暖阁看茶炉,偶尔能打一个小盹,算做轻松。
只是半夜过后,一起当值的莲绣来与她交换位置了:“一直是这样的,轮着歇一歇,后半夜我歇,你到前边去吧。”
说着,接过了云舟手里的小扇。
云舟只得起来,不情不愿的往暖阁里去。
她不是怕累,而是不想见到暖阁里那个人。
萧铮还未就寝,殿中还亮着烛火。
他在下棋,自弈。
云舟静侍在那架屏风外,听棋子落盘之声,下了好一会,似有胜负了。
随后便传来萧铮的吩咐:“收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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