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姝甜甜地笑。
两人走出院落,又瞧着天色将黯,便?各提一盏灯。她们在的地方是皇宫西?北角,这一带远离热闹宫苑,多灌木小道,略显得静。
二人走了?好长一会儿,才绕出灌木小道,看见?第一座飞檐鳞次的宫阙。
小宫女指着那朱红大门,小声?说,“这是从前先帝一婕妤住的,她还算得宠......可是后来殉葬了?,下人都被派去别处领活儿,这里就荒废下来。宫里像这样的宫苑很多,等圣上入春后选秀,多册封几个妃子?,它们就有主子?了?。”
小宫女还是十五六岁的年纪,很喜欢说话。她小小声?跟喻姝说,喻姝时不时应两声?。
等到经过宫墙时,忽然从前面?跑来好几个宫人,神色慌张,吓破胆似的往回跑,大喊着:“杀人了?杀人了?,叛军逼宫杀人了?!”
一听到杀人两个字,小宫女吓得脸色发白?。
喻姝想不了?多的,拽住人家的手就往回跑。
雪天路滑,她们根本跑不了?太快。两人气喘吁吁跑了?一段路,小宫女就被吓得腿软,现儿直接瘫在地上,脱开喻姝的手:“好累......我,我跑不了?了?......"
喻姝醒来只吃过两块饼,身上也没多少力气。她喘着气看四周宫苑,没多想,立马拽起小宫女,二人酿酿跄跄进了?最不起眼的宫。
刚合力推开大门,就落了?满头满肩的雪。
喻姝拉她躲进后院放杂物的耳房,小宫女刚要锁紧柴门,她便?低声?止道:“不可,锁门就说明?里头有人,叛军杀红了?眼,要是强行破门而入,上锁也阻止不了?。”
说罢,喻姝指着东墙边的两个有半身大的竹篓说:“咱把?竹篓倒在地上,一人一个,躲进去,看看能不能逃过此劫!”
二人躲在墙边的竹篓里,旁边还放了?好些簸箕、铁耙、谷麦等杂物。
天一点点地浸黑。
喻姝躲在竹篓里,身子?却在抖。其?实她也害怕,只是她经历过太多回生死,多少明?争暗斗,心性要比宫女强些。
叛军......是哪来的叛军?
她正在冥想,忽然听到旁边竹篓传来小宫女低声?的话,“难怪,难怪李公公要让我们看着你……他还跟我和姐姐说,你后日才会醒。要是宫中有什么突变,就让我们带你藏起来。他说我们屋子?的方角柜里,有一个藏人的暗格......原来他早就料到叛军会打进宫......”
喻姝忽提起心:“他还叮嘱了?什么?”
“我想想,”小宫女顺着蛛丝马迹,灵光一闪,“李公公还说,有圣上旨意在,哪位娘娘找来都不能把?你交出去。尤其?是肃王妃,若她过来,更要警惕。”
肃王妃......喻姝想起,自从汀兰送她入宫后,再也没见?过。除夕宫宴那晚,汀兰也托病没来。他们暗地里难道有什么动作?
小宫女正低声?说话,忽然听到屋外的兵刃声?,立马住了?嘴。
噪乱的动静渐渐明?显,两人都分?外紧张。
喻姝凝神听着,猜测叛军应该打到这座宫墙之?外。他们会不会冲进来呢?
忽然,她听到一人粗声?大喝:“肃王有令,拿下盛王首级者,赏银三十万!”
喻姝周身一震,整个人僵得动不了?,一时焦急无措。电光火石之?间?,她想起那晚魏召南最后说的话,什么你再也见?不到我了?,什么一条血路,她瞬即明?白?他想做什么了?。
原来他想送死。
他明?明依誮?可以远上北疆,不干汴京动乱的!
喻姝六神无主,呆呆坐了?会儿。她都不清楚自己迷惘了?多久,直到旁边的竹篓说,“你听听,外头快没动静了?......叛军是不是略过这儿了??”
她脑袋嗡嗡的,忽然从竹篓出来,要出门。小宫女急得喊她:“你出去做什么,外面?全是乱军,不要命啦?”
“我要找他。”
她回头看着小女孩,竟是莞尔一笑,“你先躲着,战乱总会过去,活下来的人怎样都会有出路。但我的出路,好像在他身上......”
喻姝很快关了?门。
彼时已入黑夜,她逃命时丢了?灯笼,什么照明?的物什都没有,只能借着黯黄的月光摸路走。
起身她根本就不知道魏召南在哪儿,她也清楚,自己很大可能找不到他了?。
但她还是要找,她才不要他给的血路。他不是一直都想她陪着死吗,用别人命换来的,她这辈子?都难以消受。
喻姝很快从后院绕到前庭,每往外走一步,危险便?多一分?。但是鬼门边上走,她又怎么可能不怕。
她硬着头皮走,在晦朔黑夜中,不知怎么便?想起了?那个梦。梦里她背着包袱走了?很远,什么光都没有,只有一只满身伤痕的流萤照明?。
喻姝正要迈出宫苑朱门之?时,忽然闻到血腥味,那气味很淡。
她凝神低头,借着月光看,门边的雪上有血迹。那血迹滴滴点点,蜿蜒到灌木后。屏息凝神,她甚至听到了?窸窣的气息。
一阵不安的悸动越来越猛烈,澎湃又汹涌,一直撞击胸口。
灌木后一定藏着人,但,会不会是她想见?的?喻姝小心翼翼地踱步,扒开灌木一瞧,夜色中看清那人的脸时,哽咽地想哭。
她浑身止不住地哆嗦,死死捂紧嘴,蹲下身轻轻摇他。
他好像没有意识了?。
喻姝极为吃力地拖他起来——他可真?重?啊,从前都没觉得他这么重?,也不知道是不是身上盔甲的缘由。
她连拖带拽地把?人拖进一间?小偏殿,两臂都快脱了?臼。最后再也没有力气地瘫坐地上。
喻姝又去摇他,拼命地摇,哽咽不止。
他终于有了?点醒来的迹象,重?重?咳了?两声?。徐徐睁开眼,便?看见?她两眼滂沱,泣不成声?。这一眼看见?她,他险些以为自己昏迷做梦,又去按胳膊的伤口,极疼。
他的气息依旧不稳,甚至越来越弱了?。
喻姝跪在他跟前,抱着他,想问伤得重?不重?,可是哭着连话都说得断续。他认清这不是梦后,渐渐不那么高兴:“他们...他们不是把?你藏起来了?吗?战火纷飞的你跑出来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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