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不住。
沈瑱历劫失败,以至人间大乱,从天罚加身以来,他的道心不稳,他的身就开始衰老,他的神也在衰败,胸腔里的这一颗仙元已经走向暮年,就连昆仑山赋予他的神力也挽救不了。
更何况,如今人间秩序崩坏,昆仑的气运也前所未有地低迷,沈瑱一直在试图挽救这种颓势,但神性的光辉从他身上片片剥离,曾经被斩除的二尸之根在身上复苏,终究还是让为人之时的私心占据了上风,蒙蔽住了双眼。
这么些年来,他越来越不敢去看人间,不敢行走人间,不敢目睹凡人的生老病死,害怕从每一个苍老的凡人身上,看到自己的结局。
他被私心掌控,不敢去细看满目疮痍的天下河山,亦不敢去细看成全了他的私心而奉献牺牲的女儿。
沈瑱的道心进一步生裂,摇摇欲坠,仙元枯败,体内的经脉血骨都在发生着变化,在太阳的光照下,头上的青丝又白了大片。
就连萦绕在昆仑君身上,那冰雪般凌然威仪的气势,也消弭不见。
这样的现象,几乎已到了天人五衰的末境。
沈瑱方才布在自己身上的障眼法,不到片刻,便彻底失效,他的衰败终于已无法再掩饰了。
从步入天人五衰之时,沈瑱便已预料到会有这一日,他从袖中取出一枚巴掌大的玉偶,从眉心抽出一缕元神渡入玉偶。
玉偶落地,身形拔高,化作一道与他一模一样的分丨身,只是这个分丨身年轻俊朗,发色乌黑,没有他现在的衰老之相。
“从今日起,便由这具分丨身代替我现身人前。”沈瑱说道,本体在结界的遮掩下,身形从台上消散,只留下了这一具玉偶分丨身。
玉偶分丨身朝宋献吩咐道:“撤回结界吧,勿要引人猜疑。”
“是,主君。”宋献应道,抬手收回结界。
……
天亮了,沈丹熹将雀灯收入袖中,漆饮光便再也无法借助山雀的眼,看到她在镇山令当中的情形。
他只能同天墉城中的民众一样,仰头看阆风山巅那一枚巨大的镇山令。
镇山令中激烈的神力对撞,都集中于最中心处的两方神主印,胜负快要分晓。
漆饮光却在原地坐不住,他急迫地想要去求证一些事。
五色神光从天墉城中遁出,飞越昆仑山门时,陆吾神将一双灯笼大的金瞳上上下下将他扫视了个遍,恨不能掀开他每一片羽毛检查。
漆饮光无奈道:“殿下现在正在阆风山山主试炼秘境里,我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没办法在昆仑上下所有人的关注下,将她从秘境里带出来,偷渡出去。”
陆吾神将看一眼天边悬空的镇山令,从鼻中发出一声不满的哼声。
这件事他又岂会不知?只不过上次叫他从眼皮子底下捎带走神女殿下,让陆吾神将很有些丢面,从此将这只孔雀划入重点审查对象,势必叫他连神女的一根头发丝都别想带出昆仑。
漆饮光被陆吾的神光扫视了许久
,才被放行。
他一离开昆仑神域,回到人间,便在昆仑山下的密林里,找到一株茂密的梧桐树,布下一个结界将身躯掩入树冠中,随后元神离体,遁入一条阴路。
一回生一回熟,漆饮光上次便是在阴路上拦截下一个新丧的魂魄,用十年香烛供奉,与阴路上一只鬼魂做了交易,借了对方的身份混入鬼门关,这一次也如法炮制。
他顺利跨过鬼门关,趁着勾魂的鬼差不注意,从魂堆里窜出,几个眨眼便消失在阴暗的长街上,直往森罗殿而去。
郁绘叫那一只面熟的孔雀冲到眼前时,下意识捏紧了手中折扇,斥道:“你这小鸟,看来上一次还没被油锅炸透,竟然还敢乱闯冥府。”
漆饮光规规矩矩地朝他拱手施一礼,礼貌道:“郁绘大人莫怪,是晚辈冒失了,但我这次来可不是来偷东西的,更何况,照魂镜现下也不在冥府,我就是想偷也偷不着啊。”
郁绘蹙眉,“你怎知……”
他立即收音,但还是被漆饮光听见了他的语气,漆饮光笑了笑,“我还知道,大人现在愁眉不展,是因为感知到照魂镜碎了是么?”
郁绘的心事被他一猜一个准,这家伙显然是知道照魂镜碎了,而特意前来。
上一次,照魂镜被偷,镜面破损二条裂缝,修复了近五十年,才堪堪将要修好。
没想到这一次借予昆仑君后,才过去没几日,照魂镜的神器名字竟直接从阴司宝库的名录上消失了!
这意味着,这一样神器彻底湮灭,连修都无法修,世间再无此神镜。
从右殿阎司的反应,漆饮光更加确定那一座冰川裂谷就是照魂镜所化。
他不等郁绘回答,又接连问道:“我记得上次大人同我说过,照魂镜只照这世间可照之魂,既然照不出,就说明那是照魂镜不可照之魂。”
“那什么样的魂,是先前照不出,现在又能照出来的?”
郁绘闻言一怔,摇头道:“不可能,一个魂既然无法被照魂镜摄入,不论过去多久,都不可能再被照出来。”
除非,他们前后所照的,是不同的两个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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