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彤见状,心里又开始猜些别的,拍了拍纪云蘅的肩膀,轻声道:“京城和泠州隔得太远了,那地方达官显贵多,娶妻多是门当户对,倘若他爹娘不同意,你也未必有什么好日子。”
“他爹娘……”纪云蘅怅然道:“也过世了。”
如此聊着,纪云蘅突然觉得她和许君赫是这史上最可怜的人了。
盛彤听后也不再多言,她昨日见许君赫就觉得难掩贵气,恐身份不凡,今日又听说他来自京城,猜测是什么世家子弟。名门望族里的门道多,哪里是他们这种村野里的人能够揣度的,于是温声安慰了纪云蘅两句,就没再多言,退出了房间。
纪云蘅在床边坐了一会儿,见许君赫的嘴唇干裂,就取了水用指头沾湿,往他唇上轻轻点着。其后也坐不住,给他擦了擦脸和手,掀开被子瞧了瞧伤口处,又熟练地趴在他胸膛听他的心跳声。
许君赫就是在这时候醒来的。
他感觉到胸膛上趴了什么毛茸茸的东西,低头一看,是个脑袋。长发散在他的身上,耳朵往他心口处贴,纪云蘅一动不动的,不知道在干什么。
“纪云蘅……”许君赫动了动唇,发出沙哑的声音,“你在做什么?”
她一下子抬起身,充满惊喜的眸望着许君赫,“你醒了?!你觉得怎么样?伤口还疼得厉害吗?想不想喝水吃饭?哪里不舒服?”
纪云蘅俯身趴在许君赫的头边,问了一连串的话,许君赫都没有回答,停了好一会儿才重复道:“你方才趴在我身上,是想干什么?”
纪云蘅眼眶红红的,手指揪着他身边的被褥,说:“我想听听你的心跳声。”
“你怕我死了呀?”许君赫眼中有一丝笑意。
她眼睛一眨,又哭起来,觉得许君赫特别恶劣,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一天一夜里她有多提心吊胆,多害怕,一醒来就知道取笑她。
许君赫见那些眼泪像是流动的泉水一样,源源不断地从纪云蘅那双漂亮的眼睛里落下来,他抬手往纪云蘅的脸上抹了泪,叹道:“我这不是好好的,没死吗?”
许君赫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自然不知道自己起了高热,又裂了伤口,熬过一天一夜的疼痛之后,他这次醒来显然要比先前有精气神些。纪云蘅抠着他的掌心,说:“你先前不好,流了很多血,伤口也一直愈合不上。”
“是这些药不好。”许君赫说。
“彤姐的相公今日进城了,会给你买好的药。”
许君赫沉吟片刻,而后道:“拿点水给我喝。”
纪云蘅赶忙去找盛彤,倒了杯温水给他,扶着他坐起来喝了之后,他就有气无力地倚在纪云蘅身上,说道:“你将这屋子的主人请进来,我与她说几句话。”
正好也不用纪云蘅出去喊(),盛彤端了碗稀米粥进来▉()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让许君赫多少吃点东西。
纪云蘅知道他肩膀有伤,很自然地接过碗去喂他。许君赫倚着床头,对盛彤道:“多谢你们出手相救,保下了我这条命。”
“不必客气,纪姑娘已经对我们说过很多句谢谢了。”盛彤笑道。
“冒昧打扰实非我们本意,只是眼下情况特殊,所以我们可能要在此暂住几日,不过我们对身份不作隐瞒。”许君赫说话很慢,难掩眉眼间的虚弱,道:“我姓许,自京城而来,当今皇帝是我祖父。她姓纪,泠州人士。”
盛彤一时被吓住了,愣在原地不知作何反应。她从许君赫的气度和方才纪云蘅说他是京城人中已经推断出许君赫或许身份不凡,却没想到竟高到了天边去,是堂堂皇孙。而来到泠州的皇孙只有一个,是储君皇太孙。
她双膝一弯跪在地上,匆匆行礼,“民妇有眼不识,不知是太孙殿下。”
纪云蘅赶忙放下碗,去将她扶起来,“彤姐,你快起来。”
许君赫淡声道:“不必如此,你们是我救命恩人,待我好了之后定会重谢。”
盛彤神思恍惚,被扶起来之后也紧张的双手不知道怎么摆,不敢抬头与许君赫对视,只一个劲儿道应该的应该的。
接着又听他说:“不过在我伤好之前,还请你们暂时隐匿我们一人在此处的消息,倘若遇上有外来人在此处搜寻,还望你们提前知会我们一声。”
盛彤没敢问其他的,只满口答应,待许君赫简单交代了这两句之后,才恭敬地退出了房间。
纪云蘅给他喂着粥,低声问,“何必告诉彤姐这些呢?”
“瞒不住,她丈夫进了城,应当能看见寻找我的告示。”许君赫慢声道:“况且这里离杜家山庄不算远,皇叔迟早会搜到此处,提前告知他们一声,待人来了我们也好躲起来。”
“要去别的地方吗?”纪云蘅问:“藏远一点。”
“我现在这样子暂时走不了,且先等个几日。”许君赫顿了顿,问:“东西还在吗?”
纪云蘅点头,“我一直贴身收着。”
许君赫一口一口将粥给吃完,盯着纪云蘅的脸看,发现她眼里的红血丝还没消散,“晚上有没有好好睡觉?”
“睡了。”纪云蘅含糊地回答,起身将碗拿出去,回避许君赫的追问。
好在他精神没那么足,吃过东西之后又睡过去。纪云蘅在他边上一坐就是几个时辰,表现出了惊人的耐心,让盛彤也惊叹不止。
傍晚的时候朱彦回来,果然带回了城中到处张贴了寻皇太孙的告示的消息,官府派出了很多人在泠州周围的村落里搜寻,盛彤便将白日里许君赫醒来之后说的那些话转述给了朱彦。
朱彦听后又不大放心,去山下的村子里打听了一番,回来时告诉纪云蘅前头几个村子还没有被搜查,恐怕明后两日就会轮到这里了。
他们的屋子在半山腰,不大容易被人看见,若是真
() 有人搜来了(),可以躲进地窖中。
暂时解决了这个难题?()『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许君赫的情况又好转,纪云蘅的心情好了许多。
晚间许君赫又醒了一回,自己下了床,回来之后喝了点水,吃了些东西,又躺回去。他伤口隐隐出了血,纪云蘅给他洗脸擦手的时候顺道换了药,直到天黑才处理好。她点上一根蜡烛,脱了鞋爬到床榻里面,挨着许君赫睡下。
睡觉的时候一定要牵住他的手。
夜间许君赫被伤口痛醒,怎么也睡不着,烦躁地睁开了眼睛。
他转头,就看见纪云蘅靠着他的肩膀处,似乎睡得正香。许君赫不知道纪云蘅在夜里的时候会这样安静地睡在他身边,像是绕着竹架生长的葡萄藤一样,表现出了一副依靠的模样。分明受了重伤的人是他,可纪云蘅却看起来更为脆弱,好像许君赫这会儿发生个什么不好的意外,她就会立即被击溃。
许君赫被疼痛折磨的烦躁心情在这会儿得到了缓解,他看着纪云蘅的侧脸,微微动了一下身体想要离远一些,看得更清楚。谁知就这么轻轻一下,纪云蘅就像是受到了很大的惊吓,猛地睁开了眼睛,匆匆忙忙地去看许君赫。
她神色一转,坐起来揉了揉眼睛,困倦道:“你怎么醒了?”
许君赫还在心中讶异她的反应,嘴上答道:“伤口疼,睡不着。”
纪云蘅放下了揉眼睛的手,也不知是不是方才太过用力,眼圈红彤彤的,在烛光的照映下像是蒙了一层湿润的晶莹。她凑过来轻声问,“什么时候?你疼很久了吗?你觉得难受为什么不叫我?”
“没,就刚醒。”许君赫盯着她的眼睛,这才察觉纪云蘅的情绪更加破碎,问道:“你怎么了?”
纪云蘅不说话,掀开被子去看他的伤口,见上面没有血迹,又给他盖上。
“佑佑。”许君赫用很轻柔的声音唤她。
纪云蘅低着头,肩膀微微抖着,眼泪一滴一滴落在许君赫的手臂上。许君赫心疼,牵着她的手,“哭什么?”
“我难受。”纪云蘅凄凄道。
许君赫赶忙问:“哪里难受?是受伤了吗?还是生病了?”
纪云蘅捂着心口说:“这里。”
许君赫愣了一下,继而轻笑着说:“为什么难受,心疼我呀?”
纪云蘅并不想与他说笑,低声说:“我睡不好,总是做很可怕的梦,我一闭上眼睛就想马上睁开看你,有时候在梦里看见你全身都是血,我的心口就很疼,疼得马上就醒来了。”
许君赫就问她,“是因为睡不好?还有别的时候难受吗?”
“还有你发了高热,伤口裂开需要缝合,总是睡着醒不来的时候。”纪云蘅抚平心口,好像呼吸困难似的,大口呼吸了两下,“现在好多了。”
许君赫说:“你不是说人总有死的时候,我死不死的,你又阻挡不了。”
纪云蘅听着他张口闭口就是个死字,心里也跟着难受,趴下去将脑袋凑近他,用商量的语气认真道:“你别死,我没有那么多可以失去的了。”
许君赫故意道:“我是你的东西吗?怎么我死了对你来说就是失去呢?”
纪云蘅撇着嘴沉默,思考了一会儿说:“对我来说就是失去。”
“那将来我回了京城,你这辈子再也见不到我,你还会像现在这样睡不好吗?”许君赫看着她的眼睛问:“这对你来说,算不算失去?”
纪云蘅移开了目光,似有些闪躲。
她知道许君赫不可能留在泠州,等事情一完他就会回去,将来许多年他可能都不会踏足此地,而她留在这里,将再也不会见到良学。
这怎么就不算失去呢?
她想了一会儿,然后对许君赫说:“那我也去京城好不好?”
许君赫嘴角轻弯,忽然伸出手将她的腰身揽住,往身边带了带,而后细细密密的吻就落在她的眉心,眼角,对着她脸颊亲了又亲,像是爱不释手。
纪云蘅的耳朵到脸红成一片,只缩了缩脖子,却顾及着他的伤口,连推拒的力道都没有,乖乖让他抱着亲。
许君赫在她柔软的唇上又舔又咬,厮磨了好一会儿,这才松开,说道:“纪云蘅,你就这么喜欢我,还要跟我去京城。”
纪云蘅舔着唇,刚想说话,耳朵处又落下许多轻柔的吻,灼热的吐息缠着耳廓,就听许君赫又低声说:“既然你那么想去,那我也只好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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