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本王若是死了,谢无端,你今日这泼天的军功说不定就是来日悬于你脖子上的一道白绫了。”
“谢无端,你可要想清楚了!”
吐谷霍这话表面是对着谢无端说的,但其实上却是说给顾非池听的。
现在也许因为顾非池帮着谢家洗雪冤情,君臣相得,传为佳话,可这些只是一时的,君与臣之间,天生就不可能彼此信任。
他方才的这番话是在警告顾非池,若是谢无端的功劳太大,顾非池一个新太子以后要怎么挟制像谢无端这种功勋卓绝的功臣?!
将来,大景百姓只会知谢无端为大景所立的赫赫战功,反而会让顾非池这个新君黯然失色。
这时,顾非池停住了脚步。
吐谷霍心中一喜,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眸中闪现出一抹微弱的光芒,隐隐看到了希望。
果然,顾非池果然被自己说动了。
对于顾非池而言,其实最好还是留下自己这条命。
只要长狄还在,谢无端就会被困于北境,他的功绩也仅仅只会是一员猛将。
没有了开疆辟土,也不会功高盖主地压了顾非池的锋芒。
吐谷霍眼底闪过一丝冷笑,还想再说什么,下一刻,他的眼前一道银光一闪而过……
吐谷霍死前最后所见的,便是谢无端挥剑砍向了自己的脖颈。
鲜血自他的脖颈极速地喷涌而出,喷溅开来。
剑光过后,他双目圆睁的头颅飞起,“扑通”一声坠落在地,滚了好几圈才停下,那死不瞑目的脸庞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他少了头颅的躯体靠着身后的墙壁慢慢地往下滑去,在那斑驳的墙壁上留下一大滩血迹。
一剑斩首!
几滴温热的鲜血喷溅在了谢无端的脸上,殷红的血映着他白皙如玉的肌肤如此刺目。
谢无端闭了闭眼睛,微微仰起了线条优美的下巴。
金色的晨曦倾泻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他明明在笑,神情间却透着一种难言的悲怆……
乌寰山的兵戎声持续了一夜,直到黎明方歇。
遥远的京城中,武英殿的烛火也燃了一夜。
礼部花费了近半个月的时间,翻阅了各种关于古礼的书籍,终于制定出了禅位的仪制。
熬得礼部尚书裴谨的头发又白好多,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仪制一写完,裴谨就兴冲冲地去了武英殿,和礼亲王商量了一番
两人熬了一晚上,仔细地修改了些细节,又誊抄了一份后,一大早,就递到了萧燕飞的手里。
萧燕飞是一看到这些枯燥的仪制就头疼,可还是得硬着头皮看,耳边听曾郎中一丝不苟地解释着仪式的细节。
大致看了一遍后,萧燕飞也没挑什么错,只随口问了一句:“曾大人,这仪制已经呈给皇上了吗?”
“回太子妃,已经送过去了,”曾郎中恭敬地作揖答道,“是礼亲王亲王送去清晖园的。”
“我知道了。”萧燕飞柔柔一笑,“劳烦大人回去跟裴尚书说,这段日子真是辛苦礼部几位大人了。”
瞧太子妃这般温柔和善,曾郎中简直如释重负,忙道:“这是臣等的分内之事。”
他觉得太子妃真是比太子爷好相处多了,这要是太子爷,肯定是要把这仪制再丢给礼部,不改上十遍不会罢休!
“利叔,替我送送曾郎中。”萧燕飞笑盈盈地吩咐候在一旁的利叔。
曾郎中也知道利叔是卫国公的长随,自然也不敢摆什么架子,客客气气地随利叔从国公府的正厅出去了。
送走了客人,萧燕飞也起了身,拿着这份禅位的仪制去了正院。
卫国公夫人正在宴息间里翻着一本花名册,田嬷嬷在一旁伺候着,主仆俩偶尔低语几句,萧燕飞隐约听到两人提起了“悦姐儿”。
“娘,”萧燕飞走到近前,给卫国公夫人见了礼,之后,就开门见山地说道,“儿媳想请您给我娘、还有外祖父、外祖母他们下个帖子吧。”
“放心。”卫国公夫人微微地笑,眉眼沉静,神情与举止一贯的端庄娴雅,“你看。”
说着,她放下花名册,从一旁拿出了一张大红洒金帖子给萧燕飞看,帖子上墨迹犹新,带着一股淡淡的墨香,显然是刚写好不久。
不愧是夫人!萧燕飞心道,卫国公夫人办事总是这般妥帖周到。
卫国公夫人又转手把帖子给了田嬷嬷,吩咐道:“你现在就去一趟殷家,把这帖子给亲家送去。”
距离萧燕飞与顾非池大婚已经快一个月了,依着民间的习俗,夫家要请娘家人上门,大开酒宴,热闹一番,这也意味着,从此以后,两家人可以像普通的亲戚一样彼此走动。
田嬷嬷拿了那份帖子,笑容满面地走了。
“燕飞,你过来,帮我一起看看。”卫国公夫人对着坐在下首的萧燕飞招了招手,让她也坐到罗汉床上,又把那本花名册也递给她看。
萧燕飞垂眸看了看,只见上面写着——
董预,十八岁,青州人,家中行二,今秋解元,父翰林院侍读学士董籍……
下面还有好几个名字,都写明了年纪、祖籍、出身等等。
萧燕飞唇角一翘,想起刚才进来时听到她们提起顾悦,一下子就明白了,侧首去看卫国公夫人:“娘是在给悦悦挑夫婿?”
卫国公夫人既然都把这花名册拿给萧燕飞看了,也没打算瞒着,颔首道:“悦姐儿这丫头啊,性子太……”她斟酌了一会儿用词,含蓄道,“太‘耿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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