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艾伦眼神不安地躲避自己,布莱恩心生歉意,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谈这种敏感话题的。我父母和我……有些问题,我对这不在行,所以才想问问你,请别在意。」
分明是认识不久的友人,但布莱恩却十分享受自己与艾伦谈话时的舒适感,好似説什么他都会仔细倾听,再专注给予回復,这才与他谈起父母之事。
「没事!」杨洛尹咧嘴一笑,心绪缓和了些,回:「父母嘛,出生就注定了,没得选,所以也因此多了羈绊,是种很复杂的感觉。对于你父母,我可以帮你分析无数次,不过最后还是要以你自己的心态做定夺。」
布莱恩回予一笑,又默默地抿了口酒。
许是在酒精的催化下,他放松了不少,也大概因艾伦在他身旁使他安然,他与父母矛盾的始末,便自口中娓娓道出。
「我今年就要三十了,你会以为我不可能为这种事伤脑筋,也不会在意他们的一举一动,但是他们越想亲近,我就越想反抗,对他们也越气愤。」布莱恩以此作结尾,叹口气,轻轻旋转手里光亮滑润的玻璃杯,注视杯中琥珀色液体。
杨洛尹聼男人道罢,沉默了会说:「我有个朋友,他妈妈是当初从韩国由明尼苏达州一对夫妇所领养的孩子。他曾经问过他妈妈如果有天她生父生母来找她,她会不会与他们相认?他妈妈的答案很简单,是『绝不』二字。」
「她说,在父母决定不想要她,或不能要她的那一瞬间,那份连结就斩断了。抚养她长大的才是家人,除此之外,再无他人。可是,相信你也有看过报导,有些被领养的韩国孩子们不惜跨国寻找生父生母。」杨洛尹吁了口气,再説:「每个人的性格不同。有人落地生根,也有人不断寻找归属,想知道真正的根在哪。你要问你自己,你属于那种?」
「那你呢?你的根在哪?」布莱恩问道,突然对男人答案產生兴趣,暂忘此时讨论之事为自己父母。
杨洛尹一怔,他没想过这个问题。
他清楚记得生长了十一年,儿时的家。现来美国定居已过去了十三年,这也是他的家。但如两国不同语言,他两者皆流利,却两者皆不深切通彻,他的根属于哪?
最后,他只好说:「有家人的地方,就是我的根……所以,是美国吧。」他迟疑地答。
哑然失笑,在布莱恩听闻艾伦感到美国才是他的根这一说后,心底莫名浮现满足感。但他也自问,他的根是否也如同父母所説的,在芝加哥,这有他父母的地方?
杨洛尹打断了他的思绪,莞尔打趣:「这是什么精神探索啊?我们现在是在谈你,不是在讲我耶。」
「这是深夜的灵魂拷问。」布莱恩接住了玩笑,回。
两人一同笑起,手持着酒杯碰了碰,各自饮了口酒。
随意捎了撮发丝在耳后,杨洛尹因酒精而面露红潮,双眸雾气弥漫,格外明亮。他眯了眯因疲倦而酸涩的眼睛,转向了布莱恩,将手臂靠上椅背,拖着腮颊,朝男人舒展愉快微笑。
「要我的话,我觉得生而为人,我们每个人都渴望被爱,也有爱人的能力。只要发现有人爱你,或有人需要你的爱,那一切都不会太晚。」杨洛尹说,并非暗示男人对父母该有的态度,而是他心中对亲情的真实想法。
唇珠显着,唇型饱满的笑容体现出优美线条,乌黑长发近乎尽数掩盖胸膛的艾伦全身散发着慵懒气息,布莱恩静静地凝视他。若不是男人已説清了两人为友人关係,且而后毫无曖昧言语,或肢体碰触,布莱恩几乎以为男人这会又借着酒意在勾引他。
自己或许也喝茫了,布莱恩只觉此时的艾伦,儘管为男儿身,依旧格外美丽。
「和你聊天很舒服,这是我少有的感受。」布莱恩未对男人那番话做回应,仅感叹道,也学男人做出同样姿态。
酒喝多了,言语也随之大胆。心中想法不再受筛选,他吐出真言。
听闻,杨洛尹喜笑颜开,撩着长发自豪道:「嘿嘿,我就是这么的令人舒服,讨人喜欢!」
布莱恩哄然,回:「你挺有自信的。」
杨洛尹乐呵呵道:「自信就是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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