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道稚嫩的声音插进来。
“可我娘说了,天甲寨是好地方。”
男孩原本就跟在队伍最后头,现在不知道怎么回事,也跟来了这里,自己拿了两个馒头在啃。
玲纳是这里唯一没有吃东西的人,她嗅着美妙的香气,蹲下来捻了一小撮土,判断哪里的土壤更适合种树。
她说:“是好地方啊。”
玲纳的证据是:“外面也有人想来这儿L,想把孩子送进这里。如果这里不好,她怎么会呢?”
并且孩子已经被成功送了进来。
男孩的眼泪滴在馒头上,他混在一起大口咀嚼,
() 恶狠狠地吞咽着。
大家都是歇脚村的,知道玲纳说的是谁。
“那是个疯子,不算数的。()”
“她总是说一些疯话,听一耳朵就算了。?()『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对啊,她刚开始还好好的,后来生了孩子,就总说别人要杀她的孩子。可你看,这孩子一直好好活着。”
“对啊对啊,你再看我,我就不想进来,因为这里是坏地方。”
丰收踊跃举手。
玲纳顺势往她手里塞了碗汤:
“你想啊,你不愿意,会不会是因为没有进来看过?我倒是发现,只要进来过的人都不想走。只要从这里出去的人,都想回来呢。”
玲纳一拍手,按照顺畅的逻辑推断:
“里面的人不想出去,出去的人想要回来,那这确实是个好地方啊!”
就像买东西之前,要看买家评价如何。如果买过的人都不想丢掉,丢掉的都想再拿回来,这不算是好,还能算什么呢?
玲纳如是想。
“好地方?你说这是好地方哈哈哈哈哈哈哈……”胖婆娘听不下去,捧腹大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她擦了擦脸上的两行泪,喘着大气说:“傻姑娘,对咱们来说,哪有什么好地方?只有坏和更坏,糟和更糟。要是出去会被人吃的连骨头都不剩,但是待在寨子里还能剩下骨头渣子,那咱们就留在天甲寨,不走了。”
这是胖婆娘第一次注意到玲纳,朦胧的星光为玲纳的美丽蒙上了一层迷雾。
“好漂亮的孩子,”胖婆娘弯着眉眼,“如果有一天,你找到了真正的好地方,记得喊我。喊上大家,咱们一起去。”
“好啊,”玲纳欣然应允,“你叫什么名字?”
“叫我胖婆娘就……不,我叫徐秀。”
“我的名字,玲纳。”
四目相对,两个人似乎进入了某种玄妙的氛围里,玲纳能闻到徐秀身上极为深刻的芳香,那是一个正在强忍着,逼迫自己享受疼痛的灵魂。
“我叫丰收,”女孩打断了两人的沉默,笑嘻嘻地自我介绍,“就是能吃饱的那个丰收!”
“哈哈哈哈好啊,小丰收。”徐秀揉了揉丰收的小脑袋,问她,“吃饱没有?要吃糖吗?”
玲纳托着下巴,两条触手在袍子底下打转。
以前遇到香味的时候,人类可一点也闻不到。这还是第一次,这么多人都觉得这里很香,很好。
难道这就是真正的好地方?玲纳对此感到满意。
“开门——开门,有新人到。”
沉闷的声音在山谷里发出嗡响,像是在念经。
周尔曼是从后山进来的,沿路有指引的标志。据说修士的入口和凡人们不同,可以直接飞进去,所以她不怕走错。
道路两旁净是红黑二色的旗帜,上面画着一些弯弯曲曲的线条,或许有象征意义。这里的焚香气味很浓,沿路都有敬香的痕迹,但并不呛人,反而让周尔曼因爬山而疲
() 惫的身子爽利了许多。
后山只有一扇小门(),样式和道观很像◥()『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只不过观顶上是黑色的,门也是黑色,只有门钉是红色,乍一看还以为哪里破了两个血洞。
还没开门,周尔曼就听见门另一边在讨论。
“怎么这个时候来新人?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简直忙不过来了。”
“是啊,神女还没有回来,等到了时间,该怎么办?难道要由我们来下令?”
“嘘,别说了,有新人在呢。”
吱呀呀一声开门,先见两个穿着粗布衣裙的女人,面色红润,行走有力。她们见了周尔曼,先夸了一声:“好漂亮的姑娘。”
她们视线往下,又夸了一句:“好可爱的孩子。”
一个介绍说:“我是镜音。”
另一个自称:“明悦。”
周尔曼简单说了自己的名字。
那二人便说:“进来吧,今天有些忙,可能暂时没法安排你的住处,要是有什么急需的就说,我们尽量帮你解决。”
镜音详细介绍了这里。她说神女欢迎所有想去彼岸的人,大家应该同舟共济,一起寻找渡船的方法。
她说这里虽然比外面轻松自在一点,但也是有规矩的,如果违背了大家共同的目标,打扰了神女的计划,就会受到严苛的惩罚。
她说路上的焚香是驱赶毒虫的,绝顶山上不冷,一年四季都有蛇鼠闹腾。还有红黑两色的旗帜,她说上面弯曲的线条是一片海。
“是苦海,”明悦接话,神情里的期待毫不隐藏,“所有人都在苦海中挣扎。曲线的上方是空白,那一块就是我们的彼岸。”
彼岸,果然是彼岸。周尔曼在这一路上听到最多的词语就是彼岸。
绝顶山从外面看着十分壮观,里面的路却有种怪异的矮□□仄感。转过一个弯就是屋檐,放眼望去层层叠叠全是凭借山势修建的房子,给人走的地方很小,空闲的地方也都挂满了晾晒衣裳,看来有很多人同时在此居住。
周尔曼跟在她们后头进了绝顶山,恶子牵着她的小手指头,俩人都不说话。
但是周尔曼在观察。
负责接待的两个人有礼有节,只有步子迈得又快又大,看来她们说今天很忙碌,不假。
今天是什么日子?周尔曼数了数,不是节日,也不是节气,难道是什么人的生日?
终于摆脱了狭窄压抑的小路,走到一个空旷的广场,镜音和明悦把就周尔曼放下:
“到了,你们先在这儿L等着,旁边的人怎么做,你就怎么做,知道吗。”
明悦拉着镜音就跑:“来不及说了,马上就要开始了。”
她们的样子很着急,周尔曼便没有挽留,而是停在原地,打量起这里的设施来。
广场四周都是高高修建的楼阁,中间挑选最平坦的地方空出来一个圆形平地,而在平地的最中央,却又竖起一个台子。
平地,中间竖起圆台。
周尔曼内心升起一股很熟悉的感觉,心悸比意识更先一步提醒她:
这里很像刘家村晒麦场中央的祭台,这里是处刑的地方!
而她所处的位置则属于围观者。
内心深处的恐惧在翻涌,又被理智强行压下:
冷静下来,这里并不是刘家村,神女也不一定在骗人。她现在只是看见一个圆台,并不清楚那个台子究竟是用来做什么的,不能妄下定义。
哪怕是为了彼岸呢,为了那个传说中的幸福世界,值得冒险留下来看看,弄明白她们到底要做什么。
周尔曼晃了晃恶子的手:“你能看清楚吗,那台子上的是什么东西?”
恶子踮起脚尖:“绞刑架,上面还绑着两个人。”
绞刑架。
今天大家格外忙碌,今天是处刑日。
周尔曼的心脏暂时在缜密的思考中变得沉稳,但下一秒又被恶子的声音猛地抻了一下。
恶子说:“绞刑架上的人,你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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