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程晚。对不起,瑶瑶。
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们。
若有来生,只希望你们能安稳地、幸福地生活。
不要再遇到我。
又一阵爆炸轰然响起,近在咫尺,毁天灭地。
仿佛要将他撕碎。
极度的痛苦与灼烧中,他将怀里的一大一小,拥得更紧。
可下一秒,精神与身体,都已至极点,再无力支撑下去。
梁屿琛深深地望了程晚一眼,火光映红她的脸颊,如同初见时,她因害羞而浮起的红云。
程晚。
他却连声音都难以发出,只能在心底,苦涩地喊她姓名。
随之而来,便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
程晚清醒的那一刻,睁眼,便是在医院急救室。
意识回拢的一瞬间,只有一个强烈而痛苦的念头,占据她一切神思。
梁屿琛,死了。
她的身体不受控地震颤起来,窒息感瞬间涌上,苍白的脸顷刻便涨成可怕的红紫色。
眼底充血,头颅像炸裂一般疼。
痛不欲生。
一旁的护士见状,连忙按住她,调整好被她扯掉的呼吸器:“放松,放松...”
“你不能乱动,你的头被爆炸的碎片击中,腹部刀伤严重,流血过多...”
后面的话,逐渐变得模糊。
就在她再次昏迷之际。
“那个小女孩的腿,是不是...”
小女孩,小女孩......
瑶瑶,瑶瑶......
她猛地一下睁开眼。
“那是我女儿,我女儿,她怎么了...”
护士见她忽然泪流不止,心一惊。
恰在此时,两名医生火急火燎地进入,其中一名单刀直入地问道:
“你是严亦瑶母亲?”
“是。”程晚呼吸一顿。
见她状态亦堪忧,像是维持不了太久的清醒,医生直接放弃前期安抚过渡工作。
“孩子现在情况危急,右膝碎裂,肢体严重损坏,大范围软组织坏死,小腿血管神经坏死......”
程晚脸色倏地惨白:“医生,这,这是什么意思......”
“患者已达到截肢指征,必须马上进行手术,否则会有生命危险。”
截肢?
程晚将舌尖几乎咬烂,才没有昏厥过去。
瑶瑶,瑶瑶还需要她,她怎么能昏迷。
那是,那是她的孩子啊......
程晚颤抖着说道:“我要,我要见瑶瑶。”
担架床在医院走廊飞驰而过,每一秒掠过苍白的墙,与形形色色的、痛苦的、流泪的眼。
她偶尔能听见一句:“爆炸伤了好多警察......”
“凶手居然跑掉了......”
“太可怕了,这什么世道,丧尽天良。”
他们在说什么啊......
她怎么听不懂。
直到她终于看见瑶瑶。
那些弥散的、模糊的意识,才在一瞬间变得清晰,亦化作苦痛,骤然侵袭了她。
瑶瑶撕心裂肺地哭喊:“妈妈,我不要截肢,我不要......”
“我还要长得高高壮壮的,您也想我长高一些的,不是吗?”
“我还想要翻山越岭,去追小鸟,去当探险家......”
“妈妈,妈妈,我不要,我不要切掉一条腿......”
要在她的女儿身上动刀,于她而言,何尝不是痛心切骨。
可是,可是......
“瑶瑶,你听话,好不好。”
“如果不做手术,你会有生命危险的。”
“不要,我不要!”瑶瑶歇斯底里地喊,“我不想听话了,我一直都那么听话,为什么要惩罚我。”
“我不要做听话的小孩了,我宁愿去死。”
程晚被“死”这个字眼,震得从胸腔咳出一大口血,瑶瑶吓了一跳,又搂住她的头,痛哭不已。
“妈妈,对不起,我不想让你生气的。”
“可是,如果我没了一条腿,我也不想活了,妈妈......”
“不要让医生切掉我的腿,妈妈,求求你了,妈妈......”
可程晚却抚摸着她的小脸,一点一点擦掉她的泪珠。
“瑶瑶,妈妈宁愿,你恨我一辈子。”
“医生,”随后,她狠心地撇过头去,不再看,也不再听,“麻烦您,请给我手术同意书,我要签字。”
沉重的手术门关上。
程晚跪倒在冰冷的地面,已完全脱力。
为什么,死的不是她。
为什么,要截肢的不是她。
是她无能,是她软弱。
如果那一枪,能杀掉濮云川。
如果她能及时多补几枪。
如果她能时时刻刻都守着瑶瑶,不让濮云川有机可乘。
如果她早点将对濮云川的怀疑,告诉梁屿琛。
如果她和梁屿琛从来没有相遇。
如果她没有成为他的软肋,成为他的累赘。
......
可是,这个世界,好像从来没有如果。
她轰然倒地那一刻,头狠狠撞向墙壁。
视线里,好像看见护士小姐,惊慌失措地向她奔来。
头太疼了。
不止是皮肉之痛,更是灵魂被赤条条、血淋淋地撕碎。
崩塌吧,破碎吧。
她想,如果自己就这样死了,好像也不错。
她不想,也无力,再面对这一切了。
/
好像要窒息了。
她沉在黑色的水里,每一寸皮肤都被浸透。
醒来,快醒来。
不知是什么,在心底蠢蠢欲动着,想要唤醒她。
可她并不想醒来。
为什么非要睁开眼呢。
就这样,一直沉沦在黑水里,一直被浪潮抛起、又坠落。
不可以么。
程晚,你给我醒过来。
是她自己的声音,从内心深处迸发而出。
她被吼得有些委屈。
行吧,别吵了,真烦。
程晚正要慢悠悠地睁开眼睛。
却忽然听见,有人在喊她的名字,还一直在嘟囔些什么。
好吵啊。
但那,好像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程晚。”
“醒过来,好不好。”
眼前是一片苍茫的白,好刺眼。
她几乎想要立刻再阖起双眼。
却倏地被身前的人吸引目光。
她定睛望去,眼前的男人十分英俊,眉眼深邃,却极其憔悴,面色苍白。
不知为何,她有些心跳乱速,只能下意识移开视线。
目光望向一旁,在他身旁还有另一个男人,同样是身材高大,肌肉壮硕。
那人的眼睛是蓝色的,像大海一样漂亮,可在左眼处却戴了一个眼罩。
他的眼睛怎么了?
“程晚,你真的醒了。”坐在她床上的男人十分高兴,想要来拉她的手,吓得她往后一躲。
男人怔愣的神色,蓦地撞入她的眼底。
“怎么了,是哪里还不舒服么。”他忧心忡忡地问道。
程晚咬咬唇,只觉无比迷茫与困顿。
她开口问道:“请问,你是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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