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回去的......”
她伸手替他塞了塞衾被,却突然发现他被褥之中有什么鼓鼓囊囊的东西,掀开一看,竟是一件脏污的小衣衫,上面染着早已干涸乌黑的血迹。
裴昀皱眉:“可是宫人欺辱官家,为何将脏衣放在官家床上?”
“不,不是的,是朕要抱着这件衣衫睡的,这样朕才能安眠。”
“为何?”
此时裴昀也认出了,这件衣衫正是那日法石寺外赵正所穿的那件,其上的血迹,应是她自己受伤所流,沾染到了背上赵正的衣上。
赵正迟疑了一下,似乎不知该如何开口,最终结结巴巴道:
“陆大人为朕讲过,这、这是...嵇侍中血......”
史书有载,嵇康之子嵇绍,于八王之乱中舍身护天子司马衷而被叛军杀害,鲜血溅到司马衷身上,时候内侍欲为司马衷更衣,司马衷泣曰:此嵇侍中血,勿去。
裴昀心中一震,忍不住倾身将年幼的皇帝抱进了怀中,而赵正亦毫不犹豫紧紧搂住了她的脖颈,一君一臣,一长一幼,就这样在这荒野山寺,寂静禅院,静静相拥。
裴昀忍不住想起,许多年以前,西子湖畔丰乐楼,她与谢岑,一同举杯为眼前这孩子的诞生而向赵韧道贺,彼时那年轻君王的脸上还浮现着初为人父的欣喜与羞赧,一转眼竟已是过了这么多年。
此子虽不肖其父聪敏,但或许他早已什么都懂了。
“睡吧,官家,”她哽咽道,“臣在这里守着你,官家不必再害怕......”
.
赵正睡下之时,已是后半夜了,裴昀走出房间后身心前所未有的疲惫。
穿过环廊,欲回房之时,她突然发现廊下悄无声息盘坐着一人,那是个约莫三十几许的男子,身材微胖,唇有短须,正在抬头望天。古刹之中,佛殿之旁,他一身八卦道袍,颇为古怪。
裴昀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此人是谁,不禁上前拱手道:
“夜色已深,济王殿下为何还不休息?”
此人乃是济王赵亮,为数不多自临安城中与众人一路逃出来的皇室宗亲,他本是闲散王爷,只在朝中领了虚职,因其好道,昔日临安坊间都戏称其为“玄虚王爷”。
“是裴大人啊,”赵亮瞥了裴昀一眼,又继续望向夜空道,“本王正夜观星象,想为大宋寻一条出路。”
“王爷寻到了吗?”
赵亮摇了摇头,神秘兮兮道:“天机不可泄露。”
裴昀一时无语,正想转身告辞之际,忽听赵亮又道:
“当初先帝去时,可是裴大人送其最后一程的?”
裴昀闻言心中一颤,低声道:“是。”
“不知先帝可有遗言留下?”
那一夜赵韧与她说了许多话,如今回想却是有些记不大清了,且那一言一句话私情多,话国事少,怕是最终无一字能落在史书之上传于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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