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王为何有此一问?”
“其实,本王到现在还不能相信先帝已赴火殉国一事。”
赵亮幽幽一叹,“本王与先帝年纪相仿,自幼便被比来比去。那时他是皇子,我也还是世子,同上学堂,礼乐射御书数,我样样不如他,为此没少挨过父王的教训,所以,我打小便瞧他不顺眼,隔三差五便要和同伴去找他的不痛快。那时我少不更事,荒唐幼稚事不知做过多少,现在想来,当真又是可笑,又是怀念。”
“我也是很久以后才明白,他与我不同,皇位如何也落不到济王一脉,我大可一辈子轻轻松松做个混吃等死的纨绔子弟,可他将来却注定要继承大统,因此必须步步谨慎,处处小心,不可行差踏错一步。说不上谁幸运,谁不幸,所谓人各有命,大抵如是。”
“可是我一直以为,以他那般装模作样,那般苦大仇深,注定会是一代明君,是个好皇帝的,至少...不该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是啊,”裴昀苦笑了一下,“谁说不是呢。”
赵韧固然行差踏错,固然算不得明君,可他比起商纣王如何,比起汉灵帝如何?屠过城吗?课重税吗?大兴土木挥霍无度吗?何至于与自古荒淫暴乱之君等为亡国?罪何至此?
“只道是,造化弄人罢。”
“不错,确是造化弄人。”赵亮再次叹息道,“国朝号宋,五行属木,生于水而亡于火,没料到竟是这般应验的。”
裴昀一时不禁又是无语:“不知济王是何时开始钻研此道的?”
她明明记得,早些年此人还是一寻常纨绔子弟,为何后来突然便沉迷于玄虚之事了?
“说来此事与先帝也有脱不开的干系,不知裴大人可耳闻过,当年本王年少气盛,与先帝打赌,令他日记万言之事?”
裴昀一僵,缓缓点头:“自是听过。”
日后许多的恩怨纠葛,缘起缘灭,正是自那一场赌局开始。
“本王煞费苦心择了崇文苑秘阁中三本最难的书籍,本以为十拿九稳,谁料到非但没有羞辱到对手,反而还误打误撞成就了其过目不忘之美名,当真是一败涂地。”赵亮自嘲一笑,
“经此一役,本王心灰意懒,再提不起兴致与他作对,每日只捧着他复写的那三本鬼画符一般的东西发呆,想不通世上怎有如此记忆超群堪比神仙之人。如此天长日久相对,却渐渐被我看出了些门道,那三本书里其中一册唤作《长生经》,乃是用道家云篆所书,那云篆如烟似气,形态优美,变化多端,博大精深,我不知不觉沉迷其中,茶饭不思,废寝忘食,一遍又一遍的拓写临摹,哪怕闭上眼也能倒写如流,不知过了多久,终是被我寻到其中规律,将那整篇云篆译了下来。自此之后,我便于玄门一道大感兴趣,虽不能舍了俗身入观奉道,但也自学了一些占星问卜、五行八卦之术.......裴大人,你干什么?!”
赵亮话没说完,突然被裴昀一把抓住了手臂,那力道之大,疼得他倒吸了一口冷气。
只见她不可置信的盯着自己,绷紧了下颌,咬牙一字一顿道:
“你说,你将《长生经》背了下来?”
“不错,本王确是背了下来。”赵亮有些不快道,“怎么?只许先帝天赋异禀,不许本王勤能补拙吗?”
“不、不......你不知,承毅兄根本没有背下来,是谢岑帮他作弊,他只是不敢输......”
赵韧,赵承毅,他这一辈子或许都毁在这点上,他不敢输,一丁点都不敢。
赵亮狐疑:“你在说什么?”
裴昀深吸一口气,压抑着心中的颤抖,郑重其事对面前之人躬身长作一揖,沉声问道:
“恕裴昀失礼,不知可否请济王殿下再将那《长生经》复写一遍?”
赵亮求仙问道数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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