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砸在地上发出闷响,蜷缩着痛苦痉挛起来,掀起一片灰尘的同时,喧哗声如油点沸腾般炸开了锅。
拍摄的闪光灯伴随着刺眼白光,照亮了巷尾的斑驳血迹和点点粉末,也令林秋宿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接下来的两分钟,巷外的其他人兵荒马乱,他的思绪恍若被清空。
什么都没在观望,什么都没在害怕,林秋宿被谢屿抱得太紧了,好似与外界完全隔绝开。
声调不一的嘈杂无法包围他,包裹着他的是温暖体温,阴暗尖锐的恶意也无法触及他,触碰着他的是结实臂弯。
林秋宿从未被这么用力地怀抱过,几乎要被揉进谢屿心口里。
那是对方情急之下,全然出自潜意识的行为,力道没有任何收敛,与谢屿往常对待自己的方式截然不同。
但林秋宿没有发出声音,也没有做出挣扎,刚才浑身竖起的刺都在谢屿出现后变得柔软。
不过一小会,随着谢屿重重地呼出一口浊气,理智逐渐回笼,泛滥到过度的保护欲、以及濒临失控的对外敌意被竭力地试图遏制。
他几乎没办法松开林秋宿,好像只要稍稍抽离一丁点精力,稍稍放下一丁点警惕,重视的事物就会再度陷入危险,令他不愿意撤掉分毫力气。
但林秋宿等了等,感觉到身体被略微松开了些。
“疼不疼?有没有哪里难受?”谢屿低声说。
他问完,再道:“等等,先不要抬头,他们拍照会拍到你。”
林秋宿被谢屿挡得严严实实,恍惚地开了口,才发觉嗓音干涩至极。
他道:“……那是什么?”
林秋宿困惑地询问,指的是邹嘉赐右手上的粉末,有些已经飘散在地上,在昏暗光线中呈现出毛骨悚然的颜色。
谢屿看着抽搐的邹嘉赐,隐晦地说:“一些足够送他坐牢的东西。”
尽管他描述得委婉,但林秋宿飞快地反应过来,之前邹嘉赐身上种种异样也有了解释。
之前邹嘉赐一边摸索口袋一边拼命拖着自己,还打算往他脸上伸手……
林秋宿回想到这点,忽地背后发凉,作势要再去看一眼巷尾的场景,继而被谢屿立即摁住了肩膀。
“现在别去想了,冷静点。”谢屿说,“这和你没有关系,也不会有关系。你看,他现在不是离你很远么?”
被这么出言阻止,林秋宿才察觉到自己在细细密密地发抖。
他再听到谢屿说:“你现在需要正常呼吸,林秋宿,我知道放松下来很难,但不要看那里了,看看我,行不行?”
林秋宿非常迟缓地望向谢屿,狐狸眼里蒙着一层水雾,在潮湿之下,好像藏着许多难以宣之于口的心事。
但他颤了颤嘴唇,最终垂下了湿润的眼睫,什么都没有说。
救护车很快赶到现场,警察们让围观的居民散开,几个人一同到了医院。
邹嘉赐的外伤不算
严重,不过谢屿护住林秋宿时朝他踹那一下,怕是至少因此断掉两根肋骨。
他在严重的痉挛中昏迷了过去,被一众医生推入抢救室,随后在七嘴八舌之间门,又有警察带着检测工具进去。
林秋宿和谢屿分别去做笔录,谢屿更早一点结束,去和家里的特助打了通电话,简单地说完事情经过。
“您安全就是最好的了,有别的安排么?”特助问。
要说今晚没一点怒意自然不可能,谢屿几乎是尽了全力,才在林秋宿面前装出一派温和样子,生怕让不安中的少年更加慌乱。
当下他不需要顾虑别人的心情,没再刻意注意语调:“想瞧见别人有事。”
他道:“这些天有劳你多操心,我希望在离开明城之前,可以尽快有结果。”
聊完挂断电话,林秋宿还在屋内没有出来,眼下是在配合公务调查,即便谢屿打算正当新世纪望妻石,也不方便在人家门口徘徊。
谢屿想了想,今天林秋宿独自跨越两地,这一路上大概心事重重,八成没有胃口好好吃饭。
明城的便利店都关得差不多了,谢屿跑了好几处地方,才找到有一家开门的连锁店还在卖关东煮。
他买了几串再盛好热汤,听到两个店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你怎么消息这么不灵通啊,今晚烧烤摊儿旁边出事的是邹嘉赐和他表弟,好多人背地里在说姓邹的终于遭报应了。”收银员说。
另一个店员在理货,震惊:“他表弟?那正好是我初中同学啊,林秋宿成绩可厉害了,记得人也特别乖,怎么可能和别人打架斗殴?”
“而且他不是考出去了么?”理货员道,“如果我是他,肯定这辈子都不回这种破落山沟咯。”
收银员道:“应该是家庭矛盾吧,林秋宿住在表哥家里,邹嘉赐又是个流氓,能给他好日子过?”
“我和他当同学的时候,感觉他挺正常的啊,不像是过得很苦的样子,也没提过家里不好。”理货员说。
“有啊,我干嘛跟你瞎说这种事?”收银员翻白眼。
怕被理货的同事当做散播谣言,他进而多解释了几句。
“邹嘉赐的家门被砸过,当时闹得挺大,就是因为林秋宿被故意锁屋子里了,差点没能去高考。”
谢屿闻言看向收银台:“是这样?”
“你当我是胡扯?算了,我也是听别人讲的。”收银员说。
大概是顾客的脸色不太好看,他悻悻地说:“我也不太信一个人能被这么折腾,离开了还乐意回来,这不该有心理阴影?”
谢屿顿了下,扫码结账,顺带说:“我信。”
因为成长环境因素,他对这类痛苦知之甚少,也对地痞流氓所能做的脏事缺乏想象。
不论他愿意去听、去看、去相信,他没经历过林秋宿的遭遇,但想了解对方究竟走过怎样漫长屈折的一条路。
尽管有过诸多猜测,当真相撕开狰狞的一角,他确
实没料到这条路会这么煎熬……
谢屿光是想象一下,高考那天林秋宿该有多么着急难过,就觉得难以压制住刚平息不久的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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