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家铭餐间几乎不说话,除非他问。
他对他的态度也挺怪,还跟之前没乔一钰这回事时一样尊敬他,甚至更甚。
陈最从他那里感受不到丝毫挑衅和威胁,他柔和得像一片圆形的池塘,不管怎么试探,他都来者不拒地承受。
像个天然的受气包。
其实,曲家铭最开始在班里就是最底层的受气包,只不过他乖巧,相比当时另一个开口闭口都是生殖器又总故意撩骚女生的刺头就显得讨喜很多。
因此那时候,曲家铭凭借这种包子性格,成了周游呼来喝去随意指挥的小跟班,也得以侥幸避开了被孤立霸凌的命运。
即便后来那个刺头转走了,他也因有点小用没有被末位淘汰波及到。
但这次因着乔一钰,陈最哪怕没主动做什么,只凭当众流露出的对他一反平常的态度,足以使他原本艰难站立的虫蛀木板被掀翻。
他只能在陈最刻意无视之下众人踩踏的大浪里扑腾,没有人会救他。
可他活下来了,还活在乔一钰身边。
饭后,周游带头组织了小游戏,陈最本来想上楼看看乔一钰,但一大帮人来探望他,他先前就晾了人快两小时,总不好一直这么失礼。
他准备陪他们玩两局再上楼。
很普通的酒桌游戏,胆小鬼,估牌大小,让其中一个人倒酒,觉得点小的自己喊停,没人喊亮牌后点最小的的喝。
既然是游戏,喝饮料就没意思,大家的年龄喝酒也不合适,邢楼便提议喝无糖柠檬汁。
人多分了好几桌,周游专门把曲家铭算进这边,陈最没阻止,结果不出意料,把把曲家铭先喝,哪怕点数上了七,喝到干呕直吐,他也不敢不喊停。
喝完了,惩罚再加真心话大冒险,他依然不敢冒险。
陈最就问他:“什么时候喜欢她的?”
曲家铭酸得流出生理性眼泪,眼眶和眼白都发红,闻言只是低着头,蜷在一起的手焦虑地摩擦抠弄,小动作不断。
陈最也不急,就等着他说。
周游是个急性子,在旁边看他苟苟缩缩的很不耐烦,没轻没重地推了一把他的脑袋:“快点说!”
曲家铭死死咬着嘴唇,咬得快没了血色也不张嘴。周游推了几次想动巴掌,被陈最叫住,转而对他微笑道:“愿赌服输,我问你答,又不是要你命。”
周游拍了拍曲家铭的后脖子,掌心挨着皮肤啪啪直响:“好歹像个男的吧!”
那是种不太疼但很辱人的打法,邢楼在旁边看着,对北江二初的“恶名”有了更深的体会。
虽说他平时也有点叛逆,但那正是因为周边环境都过于安分,他才会更加对未知的刺激心生向往,是得不到的在骚动的心境所致。
陈最转学过来给他的感觉,就是一种很陌生但极富妙趣的未知。尤其越接触下来越觉得,陈最有时候骨子里向外自然散发的,比面上展现的温雅无缺更酷,那正是自己一直想成就给外人看的,但他不懂陈最为什么收敛着。
如今来这一遭,看周游这样锋芒毕露的肆无忌惮,却甘愿压在陈最之下恭恭敬敬地叫哥,又见六班众人在老班长转学两个多月后,依然能保证来探望时一个不落服服帖帖,邢楼隐约明白了一点。
他只是用不着那些多余的能量,仅凭无声外泄的一丝,就足够做他随心所欲了。
曲家铭佝偻着双肩,表情比哭都难看,吭哧吭哧终于出声了:“……新生…开学。”
邢楼暗自啧了声,合着是白月光啊。
回想起上午给乔一钰开门时的惊鸿一瞥,她确实担得起了,否则也不会让他误以为,同在六班,陈最竟然挑剔到没近水楼台和她发生点故事,甚至还动了那不如自己来的可怕念头。
她就算是花瓶,也是那种打完球没事,几个男生凑一块开启话题的第一只花瓶。
北江二初或有意或无意,喜欢她的绝不在少数,要不陈最也不会是否属实都没怀疑,上来就直接问日子。
曲家铭输了好几次,陈最接着问下去。
“因为什么?”
“……我帮她捡领带,她…她跟我说谢谢。”
陈最对刚开学时的曲家铭没什么记忆,但对领带的事有印象。
那天开学,出门时临时起意捉弄乔一钰,抢先上了她打的出租并且没等她,后来她追到校门口,气得扯走了他为登台做新生代表发言打好的领带,没拿住掉了又被席地而过的风吹远。
他敢说,乔一钰道谢的时候可能都没好好注意过曲家铭,甚至没有心情调整出合适的语气。
就那么一句顺口的礼貌,记这么长时间。
如果是这个逻辑,曲家铭为乔一钰的一句求助,明知会得罪他还硬着头皮作对也不是不可能。
怂货也难过美人关啊。
还是个恋爱脑怂货。
陈最今天心情还不错,想讲点道理:“我知道这事不是你起的头,但到此为止了。念在同学一场,再给你一次机会,怎么样?”
曲家铭紧绷的双肩似乎有一瞬放松,镜片后细长睫毛挡住的眼里,却挣扎着几丝矛盾和迟疑,他动了动唇终于蹦出一个字:“她……”
陈最:“别人不用你操心,管好你自己,尊重是自己给自己的。”
曲家铭听得懂,只要他能像过去一样听话安分与乔一钰毫无瓜葛,没有人会再为难他。
指甲刺进掌心,他像个即将还魂归体的野鬼,意识漂浮在半空,看下方自己僵硬的躯壳缓缓点了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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