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张口想要安慰,却还是闭上了嘴,转头看向她娘亲:“娘,什么时候去看?”
她把妆奁关上,起身牵着她:“现在就去罢,他那种人,肯定踏剑西来,你不是天天念着要看仙人御剑么,这下能见着了。”
林朗脸更垮了,他一下扑上去抱住二人,欲哭无泪:“卿卿,不要嫌弃我是个凡人!慢慢,你放心,以后爹真被赶出去了,一定会回来将你偷走的,我们父女俩浪迹天涯!”
小林斐然:“……你还是自己流浪吧。”
一家三口出门到了洛阳城主街,那里早已挤满了围观的百姓,林斐然小萝卜头一个,看不到,林朗便将她扛在肩头。
一旁的娘亲咋舌。
“李长风这人,以前动不动就下山除妖,为此没少被罚,人人都叫他剑豪,只是不知为何,现下却改号称自
己为剑真人,豪情大减,真是没品。”
林斐然顿时便被剑豪这个极富传奇之感的称谓倾倒。
那日他们等了许久,久到林斐然开始四处打量,从打呵欠的百姓看到兢兢业业的兵卫,又从老神在在的官员看到城墙上那列贵胄——
人皇申屠陆、参星域首座丁仪、一众皇子公主以及一位穿着雍容的白衣女子。
亭亭玉立、气质华贵,侍女在她身后撑着幕帘伞,粉白相间的纱锦将她从上罩下,遮住了面容,只叫人窥见一双纤手,指上染着各色花蔻,精巧细致,令人难以忽视。
谁都知道,那是圣宫娘娘。
林斐然一时被她的指甲吸引,便多看了几眼,恍惚间,她似乎感受到幕帘之下的人遥遥投来一瞥。
“慢慢,来包炒果!”林朗扬手给她递了个纸包,“看得见么?要不要爹蹦一蹦?”
“不要蹦!”小林斐然立即叫停。
“哎呀,慢慢,你就是太害羞了,多和爹学学,坦然接受大家钦佩的目光嘛。”林朗说完后当真蹦了三下,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
正当林斐然受不住周围灼人的视线,准备下去自己站着时,娘亲扶住了她,声含打趣:“来了。”
众人一同抬头,只见日光对面,正有一人踏剑而来,他穿着随性,腰间挂着一个酒葫芦,扎着道髻,面如冠玉,目若朗星,笑容豪放。
“我李长风来也——”
剑光熠熠,风声啸啸,声如洪钟,一剑西来,踏飒如流星。
他并未到城墙觐见,反而是在人群之上荡过一圈,朗声大笑:“今日高兴,哪个小娃娃想要试试这御剑而行?”
林斐然仰头看着他,看着那道绚烂的剑光,嘴唇微张,她尚未开口,林朗便率先一蹦三尺高,在人群中十分扎眼。
“我我我!我家慢慢想去!”
一旁的百姓这才反应过来,以为是仙人降福,便都活泛起来,但反应不及林朗快,那道剑光已然停在林斐然身前。
李长风看着她,双眼一亮:“好,好根骨!游一圈么,小娃娃?”
那时,林斐然犹疑片刻后向他伸出了手,站上了那一掌宽的剑,李长风扶着她的双臂,饮了口酒,畅快地高呼一声,带着她冲入天际。
林斐然临走前转头看了一眼,父亲正揽着母亲肩头,十分兴奋地向她招手,母亲则是举着绢扇半遮面容,眉间含笑,看向她的眼神也十分柔和。
李长风朗声大笑,御剑速度极快,凛冽清风在身侧吹拂,忽高忽低,畅游天地。
云极薄,山极小,湖面幽远,芳草辽阔,这是林斐然第一次俯瞰世间。
“我有酒一壶,倾洒满九州。一润万山泽,再润日月足。俯仰看天地,哪管长生途。千杯尽在手,只行逍遥路!
——下山,我李长风下山咯!”
林斐然抬头看他,脆声问道:“什么叫下山?你为什么要下山?”
李长风哈哈大笑:“你还小,不懂这天宽地阔,悠悠无垠,一寸山头太小,万世和大道都在山下!我想要的,也在山下!”
那是林斐然第一次御剑而行,第一次听说大道,也是第一次听到下山。
李长风带着林斐然御剑行了许久,才慢悠悠地停在城墙上空,他看着面带微笑的丁仪,心中一时升起诸多感慨,千情万绪,只汇作一句。
“师兄,我下山了。”
自那日之后,林斐然就像打了鸡血一般,在家捧着李长风的民间传记看得昏天黑地不说,还整日拿着个树枝乱舞,她说,我也要像李长风一样!
热血沸腾,心痒难耐,豪情万丈,尚且年幼的她拿不起那十斤重的铁剑,只好拿起笔杆,借先圣名句,将心中激荡都付诸纸上,一字一划倾泻而出。
在停笔前,她于小册子末尾留下最后一句——
我绝不会走上恶毒配角林斐然的道路,更不会见到什么劳什子卫常在。
我天生就是要做侠客的,一个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侠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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