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东宫襄二圣(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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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姬威毫无动静?”

“他三更前后出去转悠了一圈,然后再未出屋门半步。”更夫又解释说,“他好像想混出府门,见到巡夜人不断,难以如愿,就又回房了。”

唐令则脸上现出得意的微笑:“我早就料定是他,若不预加防范,他就去邀功请赏了。”

“大人的话小的不明白。”

“你当然不懂。”唐令则转身欲走,又觉不放心,更夫会不会打瞌睡?姬威有没有溜走?他决定要弄个明白,走过去伸手叩门。

任凭唐令则把房门擂得山响,但屋内就是不应声。他不觉更起疑心:“莫非人早溜走?”

更夫怯生生回答:“不会呀,我眼巴巴盯着,肯定还在。”

唐令则已是心慌,全力踹开房门,闯进室内,使他意外的是,姬威面部向内和衣而卧,犹在床上酣睡。

更夫高悬的心放下来:“如何,小的所说不差吧?”

但唐令则又起疑心,天已大亮,姬威何故能如此沉睡不醒?醉酒还是服药了?不行,还要弄个明白。他走近床前:“姬兄,红日高悬,该起床了。”

姬威一动不动,也不应声。

唐令则慌了,莫非人已死去?用手推摇:“醒醒,姬兄,醒醒。”

姬威仍无反应。

唐令则用力猛地把姬威搬过来:“姬兄!”不禁令他大吃一惊。面对的竟是身穿姬威服饰的小桃。

更夫见状惊呆:“怎么是你?”

小桃坐起,对唐令则报以冷笑。

“说!姬威在哪里?”唐令则已是气极,“你为何如此打扮?”

小桃一言不发。

唐令则揪住小桃衣领,恶狠狠地吼:“快从实招来,姬威是否出了太子府?”

小桃咬定牙关不开口。

唐令则预感到形势不妙,猜测是小桃用调虎离山计引走更夫,姬威十有八九已去报信,不由心如火烧。他气急败坏,狠狠扇起小桃耳光:“贱婢!你与姬威串通一气,要坏了殿下大事,你就休想活命。若想求生,就快从实招来。”

小桃的嘴角,流出一道血的小溪,像条艳红的虫儿在蠕动。双眼金星四射,但她钢牙咬紧就是不开口。

潜意识使唐令则感到,危险正一步步逼近,他顾不得再审小桃,交待更夫说:“你与我严刑拷问,有了口供速报。狠狠打,不要手软,直到她说出来为止。我去去就来。”

唐令则如风似火跑上百尺楼,站在杨勇卧室门前又犯了犹豫。红日临窗,但窗帘仍挡得严严实实,显然太子仍在梦乡。此时叫醒太子,是注定要讨没趣的。可是,万一姬威已去报信呢?他不敢再想下去了,感到不能再稍有耽搁,便擂鼓般敲响屋门。

杨勇从睡梦中惊醒,挣脱云妃怀抱,坐起怒冲冲问:“何人如此大胆?”

唐令则赶紧应答:“殿下,大事不好,快做定夺。”

杨勇一听也觉发慌,匆忙穿好衣服走出卧室:“唐先生,何事如此惊慌?”

“姬威可能已出府向娘娘告密!”唐令则把经过简述一遍。

杨勇皱眉思索一下:“小桃未有口供,姬威去向不明,能认定是去告密吗?”

“殿下,此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唐令则急切地建议,“快让斗母宫观主撤掉禳坛,销毁证据,令其回观。不然,万一被娘娘搜到,殿下就性命难保了。”

杨勇沉吟多时:“可是,禳谢已到紧要关头,再有几日便可大功告成。此时撤坛,万一姬威原本不知,是你杯弓蛇影,那岂非功亏一篑,前功尽弃?”

“唉呀殿下,姬威告密无疑,快做决断吧。”唐令则催促。

杨勇有些不情愿地:“好吧,本宫就去禳坛。”说罢,进内梳洗更衣。

唐令则在外厅等待,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见杨勇迟迟不出,忍不住又走向门前:“殿下,容下官代劳去知会观主,再晚只恐来不及了。”

“未必就急如星火吧。”杨勇还另有打算,“本宫意欲同观主商议一下,可否将禳坛转移到另处密室,这样免使禳法中断,仍能如期奏效。”

“殿下,时不我待,也许娘娘已在路上了。”

“你何需这般慌张,就是娘娘到府,我这里应付之际,那边撤坛亦来得及。”杨勇不耐烦了,“你休再唠叨,我少时便去。”

唐令则又等片刻,从帘隙窥见杨勇在为云妃画眉,不禁心中感叹:“如此作为,焉能不败与杨广?”

唐令则正等得心焦,一侍卫张慌失措跑来:“唐大人,贺若弼将军带兵把东宫团团包围,大人快去看看吧。”

“糟了!”唐令则不顾一切闯入内室,“殿下,大事不好,快去应变吧。”说罢,他也顾不得再等杨勇,转身跑下百尺楼,直奔禳坛,决意抢在前面销毁证据。一口气来到静室,一脚门里一脚门外便傻眼了。万万没想到,文帝杨坚与独孤后已双双在场。

姬威正向二圣表白:“万岁、娘娘请看,这草人就是禳靶。”

唐令则明白大势已去,就要悄声退出。岂料姬威早已盯上他,忙知会独孤后:“娘娘,唐令则要溜。”

独孤后一声吩咐:“拿下。”

韩擒虎上前按住,军士过来给唐令则上了绑绳。

杨勇一阵风似的随后来到,眼前的情景使他惊呆。观主回头望见他,一肚子怨气放出来:“殿下,你可把贫道害苦了!”

独孤后对杨勇怒喝:“见地伐,你好大胆!”

杨坚也气得脸色大变:“你,身为太子,竟做出灭祖欺宗之事,太过分了!”

杨勇扑通跪倒:“父皇开恩,儿臣是一念之差。”

独孤后怒目圆睁:“我与圣上险些被你断送性命,你还有脸求情,此番断不能饶。”

“来呀。”文帝传唤,“打掉太子金冠,押入天牢!”

韩擒虎不由分说,也给杨勇上了绑绳。

文帝怒视杨勇,狠狠地说:“你是自作自受,回宫。”

“慢。”独孤后拦阻,“万岁,还有三件事要做。”

“爱卿请讲。”

“这一,东宫侍卫悉数拘押,以免生变。二,云妃本为毒害元妃凶手,又是太子合谋者,理当收审。三,当令杨素带人查抄太子府,以便获取其它罪证。”

文帝感到有理:“准奏。”

杨勇绝望地垂下了头。

唐令则满含幽怨地数落杨勇几句:“殿下,你不听下官良言相劝,致使落到这步田地,纯系做茧自缚呀。可叹我满腹经纶,冲天抱负未得施展,却要陪你送掉性命。”

一干人犯押走了,杨素、李渊也奉旨来到了。于是,太子府遭受了一场空前的浩劫。杨素能放过太子吗?恨不能掘地三尺多寻出些罪证,也好稳稳置太子于死地。

钦差副使李渊眼见太子府已是一塌糊涂,器物狼藉,规劝杨素说:“大人,适可而止吧,属实无有明显的谋反罪证,我们如实覆旨就是。”

“不!”杨素岂肯罢休,“对于罪证,杨勇焉能不加掩藏,身为臣子,要忠于王命,怎能马虎交差,还当反复搜查。”

兵士们受命又将太子府重新过筛子,杨素坐镇中堂,渐渐有些坐不住了。眼看搜查一无所获,这该如何向独孤后交待呀?他趁李渊不在身边,叫来姬威半是启发半是警告地说:“姬先生,太子可是被你告发的,若拿不到足够的证据,谋反罪名不能成立,太子保住性命,你可就没命了。你在府中多年,总该知悉内情,要相助本官拿到罪证啊。”

姬威何尝不知这些,只是此刻他也生不出证据来:“大人,太子近来视我为仇敌,处处防范,所以在下也不知其秘密所在。”

“你头脑放开一些,不要只在太子府内转悠。”杨素提示,“杨勇在另处可有秘密据点?”

姬威猛醒:“对了,长安城外,太子于今春置办了一处养马场,养有战马一千二百匹。”

“好!”杨素转忧为喜,“养战马即为谋叛武装兵士所用,此即罪证也。”

姬威绞尽脑汁为杨勇凑事:“还有,数月前太子购得古槐木一车,分发给一百名心腹卫士。”

杨素更是笑逐颜开:“又是一桩铁证,古槐木乃取火之用,杨勇如此作为,显然是准备举事谋反。”

李渊转回,对杨素这两桩罪证不以为然:“杨大人,这是否太牵强了。王公大臣养马者甚众,即下官亦养马五百匹,莫非都有谋反之意乎?”

“李大人所论差矣,他人养马自然无事,而杨勇有谋逆之心,养马之意自然为了造反。”

李渊又问:“古槐取火家家人人得用,杨勇之举不过赏赐部下,又与谋反何干?”

“谋反起兵,要用火种,全城放火,乱中取胜,此即杨勇之用意也。”

李渊已知杨素不肯放过太子,再争下去,只恐殃及自身,便付之一笑,不再理论,而是说:“两桩罪证皆大人所获,下官不敢分功,就请杨大人单独向圣上、娘娘复旨吧。”

杨素明白李渊对此不满,不肯与他同流,心中暗恨,但亦正中下怀。这样自己一人面奏,尽可信口雌黄,帝后只能听自己一面之词了。便欣然应允:“如此老夫就代劳了。”

嵩山,号称中岳,其实海拔并不高亦不险峻。只是由于它地处中原,四望平畴沃野,使人感到气势雄伟。近来,因洛阳附近连年干旱,民不聊生,一伙强人便啸聚嵩山,有人树旗,投奔者便如过江之鲫,数月之内便聚起几万人,声势震动朝野。地方官也曾数度征剿,但寡不敌众,均大败而归。为此上奏朝廷,请派大军剿伐。文帝接报后不敢轻视,他深知星火燎原之理,若不将这起反叛迅即镇压下去,一旦波及开来,各地蜂起呼应,那岂不动摇大隋根基。他决定派五万大军,以绝对优势剿平嵩山之乱。可是这五万精兵交谁执掌呢?高俊建议委李渊为兵马大元帅,但文帝不放心。大军若被外人控制,倘把各级将官收买,反戈一击杀回京城,那还了得!而今杨广在扬州,太子是待罪之身,蜀王杨秀染病在床,他不觉想到了小儿子汉王杨谅。虽说杨谅才十六岁,由于生在帝王之家,却已经很成熟了。文帝想,此战不过是进剿乌合之众的草寇,并无风险,何不让杨谅经受一下军旅生活和战火烽烟的锻炼考验。为保儿子万无一失,他又钦命高俊为元帅长史辅佐汉王。出征前,文帝特别叮嘱高俊,汉王年幼,一应攻守战取军机由他做主。务必全胜凯旋,否则惟他是问。

大军到达嵩山,离山十里安营扎寨。杨谅初次领兵,建功心切,早饭后便升帐传下帅令:“五万大军,全线出击,将嵩山四面包围,同时发起猛攻,务求一战全胜。”

高俊急忙制止:“千岁,万万不可。”

杨谅立刻不喜:“长史何意?”

“不可轻率出兵。”高俊解劝,“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军初到,敌情不明,地势不清,且待驻扎几日后,将士们得以休整,再派小股人马袭扰匪寇,力争擒获几名小头目,把匪徒人数、兵力部署、粮草储备情况全都搞清,再定决战之期。”

杨谅大为不满:“长史,我五万大军荡平这乌合之众的嵩山草寇,还不易如反掌,何必要迁延时日,费此周折呢。”

“千岁,草寇能成气候,能屡败官军,就不可轻敌。还是小心为上,待充分准备后,再行决战。”

杨谅的帅令被高俊当众驳回,脸上甚觉难堪,便赌气说:“高俊,须知本王是兵马大元帅,我说发起进攻谁敢不遵。”

高俊据理力争:“千岁是元帅不假,可离京时万岁面喻下官,攻守战取由我做主,成败惟我是问。千岁当时在场,下官不敢有违圣命啊。”

高俊搬出文帝来,杨谅无话可说了,他气乎乎一拂袍袖退入后帐。

高俊见汉王动怒,也觉不妥。晚饭后,他射得几只山鸡野兔,亲自提着来到元帅大帐门外,对卫吏说:“烦请通报一下,高俊求见元帅。”

卫吏去不多时转回:“高大人,千岁身体不爽,正在休息,无意见客。”

高俊想了想,把猎物交与卫吏:“烦请转交元帅,就说是高俊孝敬的,愿千岁安心静养,军事行动自有下官。”

高俊见卫吏把猎物提入帐内,仍感到欠妥,心说一定要找机会与汉王说个明白,以免杨谅记恨,主帅不和,兵家大忌也。他刚转过身要走,忽觉有什么东西砸在背部又落在地上。返身细看,不禁大为伤心,原来是那几只山鸡野兔被扔了出来。高俊打个咳声,拾起猎物回帐。此刻晚风生凉,落日为浮云掩没,旌旗在西风中瑟瑟抖动。高俊的心也止不住一阵阵发紧。杨谅才只十六岁就如此一意孤行,听不得半点逆耳之言,何况自己还是身为国公、太子亲翁的重臣,这侍候皇家的日子太难过了。

高俊刚步入帐门,老家人一头迎上来:“老爷!”

高俊见他汗透袍服,满身灰尘,大惑不解:“你这是怎么了?为何离京到此?”

“老爷,二夫人难产,性命垂危,请老爷赶快回去看顾。”

“啊!”高俊确实吃了一惊。他对二妾格外疼爱,二夫人粗通文墨,又懂兵法,很与高俊谈得来。高俊与她情深意笃,离京时对其临产就十分挂念,不料竟得到这样一个令他揪心的消息。忍不住又问,“二夫人眼下究竟怎样了?”

“稳婆说,只怕胎儿与二夫人都性命难保。”老家人催促,“老爷,快马加鞭赶回长安,也许还能见上一面哪!二夫人还有许多话要对老爷说。”

“咳!”高俊无限伤感,“我恨不能立刻飞到二夫人身边,可是奉旨出征,激战在即,我怎能因私废公?你回复二夫人,说我对不住她,为国尽忠,难以回京。”

“老爷!”

“你不要再说了,休息一下,饱餐后换一匹快马星夜回长安吧。”

老家人只得退下,高俊身不能回去,心却早飞走了。他仿佛看见二夫人正痛苦地挣扎在床榻上,自己不由得也陷入极度痛苦中。

下人小心翼翼近前通报:“大人,帐外有人求见。”

高俊正自心烦:“不见,不见,一概不见。”

下人又补充说:“来者说他专程从长安赶来,有机密事相告。”

高俊冷静一下,思索片刻:“请。”

求见者入帐,躬身一礼:“见过大人。”

高俊见来人二十余岁,人物俊伟,似曾相识,又记不起在哪里见过。疑虑地问:“先生是?”

“在下杨玄感。”

“什么!”高俊又仔细打量几眼,“你是越国公杨素杨大人的大公子?”

“正是。”

“我与你从无交往,你长途跋涉来见我做甚?”高俊不能不生疑虑,杨素与自己是水火不容的政敌,他儿子突然光临,定不是好兆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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