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晨光刚漫过小院的竹篱笆,山茶已在灶房忙开了。她正将小米、红枣倒进陶罐,慢火熬着粥 —— 知道褚溯塘处理公务常起得早,胃里空不得,她总比他早半个时辰起身,把粥熬得软糯绵密。院门外传来脚步声时,她原本还在擦陶罐的手猛地顿住,抬头望去,见是他走来,耳尖瞬间就红了,忙低头把陶罐放在石桌上,声音轻得像飘着的风:“大人来了,粥刚盛好,还热着。”
“辛苦你了,一起喝吧” 他看着她手中的热粥,轻声道。她听见这话,头埋得更低,嘴角却悄悄弯了弯,眸子亮亮的,藏不住的欢喜。
到了傍晚,褚溯塘处理完回来,山茶便端来温好的茶水,补气提神,
夜里若有月光,山茶会就着灯为他准备次日的笔墨。将磨好的墨汁倒进砚台,把宣纸裁得整齐,连笔杆都擦得干干净净 —— 知道他写字讲究,墨要浓淡适中,纸要平整无皱。褚溯塘坐在一旁看公文,偶尔抬眼,见她专注地摆弄笔墨,指尖沾了点墨,便递过帕子:“小心蹭到衣裳。”
她慌忙擦去,耳尖泛红,又低头把他明日要穿的衣裳迭好,放在床头,还不忘把暖炉放在被角温着。
这样的日子,多是她在细处照料,他在一旁默应。
日子就这么行云流水的过着,寻常得像院里的槐叶,却悄悄浸满了温柔,让山茶几乎忘了从前的颠沛,以为这样的安稳能久些,再久些。
直到那日午后,她在院里晾衣裳,竹篙刚搭起,就听见院墙外传来镇岳司人的一个女子,一身镇岳司的女官服饰,明明年纪不大,目光却像刀子似的,直勾勾落在她身上,满是毫不掩饰的凌厉与嫉妒。
“你就是从李府逃出来的那个孤女?他果然把你藏了起来” 女官嗤笑一声,声音又高了几分,像是故意要让她听得清楚,
山茶攥着衣绳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你是什么人?”
“你可知褚大人是怎么踏进镇岳司大门的?是恩师豁出半生颜面,一次次求人才换来的机会!可如今呢?恩师遭了横祸,不明不白被人害死,褚大人在司里根基还没站稳,正是该攀着李家这棵高枝稳固前程的时候,你倒好!不仅哄着他退了婚约,还赖在这里做个甩不掉的累赘!”
“我……没有……” 山茶脸色发白的往后退了两步,眼眶不由红了。
女官往前探着身子,半个上身都越过了墙头,目光冷得能冻住人,字字戳人痛处:
“我劝你识相点,赶紧卷铺盖滚!你留在这儿只会害他!李家在白焰城是什么身份!?就连城主也会给李家三分薄面!!你逃了,他们本就憋着气,若知道褚大人窝藏你,只会把怒火全撒在他身上 —— 到时候,你被抓回去是死是活暂且不说,褚大人的仕途、他恩师用命护着的前程,全都会被你毁得一干二净!”
女官往前探了探身,目光更冷:“我劝你识相点,赶紧离开!你留在这里,只会牵连他 —— 李家若真追究你逃婚窝藏的罪名,不仅你要被抓回去受罚,褚大人的仕途也会被你毁得一干二净!到时候,你就是毁了他一辈子的罪人,还有脸待在他身边吗?”
山茶看着女官凌厉的眼神,听着那些 ““累赘”“毁了仕途” 的字眼,脸色苍白若雪,许久才轻声道,:“姑娘的话我听明白了……你放心,我不会拖累他……”
二个月后。
暮色将临,城郊废弃的药庐外,马蹄声踏碎了山间的寂静。褚溯塘勒住缰绳,玄色衣袍沾着山路的尘土,手里攥着恩师案的卷宗 —— 据线报,这里藏着与恩师遇害相关的药渣,是突破案情的关键。
他推门而入时,药庐内弥漫着淡淡的草药味,角落里忽然传来细微的响动。褚溯塘手按剑柄,警惕地望去,却在看清那人身影时,瞳孔骤然收缩 —— 山茶穿着粗布衣裙,手里还攥着半束刚采的草药,见他进来,像受惊的兔子般往后缩,怀里的草药散落一地。
“是你?” 褚溯塘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带着两个月来积压的焦躁与意外,更多的却是压抑到极致的怒火。他快步上前,伸手就想抓她的手腕,却被山茶猛地躲开 —— 她踉跄着后退,后背重重撞在斑驳的药架上,架上的瓷瓶 “哐当” 掉在地上,碎裂声在空荡的药庐里炸开,像他此刻绷断的神经。
“你怎么会在这里?” 山茶的声音发颤,眼眶瞬间红了,她慌乱地往后退,脚后跟踩着破碎的瓷片,却顾不上疼,只一个劲地摇头,“褚大人是来办案的吧?我马上走,我这就走,不会打扰你,也不会给你添麻烦……”
她话没说完,褚溯塘已经上前一步,铁钳般的手死死攥住了她的手腕。他的指腹带着山间夜风的凉意,却攥得极紧,连指节都泛了青,仿佛要将她的手腕捏碎般,一向冷定的眼底翻涌着怒火,还掺着几分压抑的受伤、:
:“你要去哪?又想找个地方躲起来?两个月前你不告而别,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知不知道我看到空无一人的小院,我…………!”
山茶的手腕被攥得生疼,眼泪瞬间涌了上来,却死死咬着唇不肯掉,只拼命想挣开他的手:“…… 我只是不想拖累你!李家的人会找你麻烦,你的仕途会毁了,恩师的仇……”
“够了!” 褚溯塘打断她的话,另一只手紧紧扣住她的肩,仿佛生怕她会再次从自己面前逃走,他迫使她抬头看着自己,眼底的怒火藏着深深的受伤,那是两个月来找不到她的焦虑,是此刻见她仍要推开自己的焦灼,,
:“谁告诉你我会怕李家?谁说你是拖累?!跟我回去!
“不,我不回去!!”山茶噙着泪一个劲地摇头,眼泪掉得更凶,脸颊上满是泪:“女官说得对,我就是个累赘…… 你只是可怜我,你根本就不喜欢我…… 从前你拒绝我的时候,你眼里明明只有表姐…… 我们不要再见面了,褚大人,求你就当没见过我,放我走吧…………”
她的话像一把刀,狠狠扎进褚溯塘心口。他看着她泛红的眼尾,看着她满脸泪痕、楚楚可怜的模样,看着她明明怕得发抖,却仍要推开他的倔强 —— 仿佛他是什么洪水猛兽。这两个月来的牵挂、担忧、愤怒还有那份被他压在冷硬心底、不敢承认的喜欢,在这一刻彻底崩了堤。他不敢松手,怕自己一松,她就会像晨雾般散了,这一次,他或许再也寻不回。
褚溯塘猛地伸手扣住她的后颈,不顾她的挣扎,低头便吻了上去。他的吻带着两月压抑的急切,裹着怕失去的慌乱,狠狠覆在她微凉的唇上,仿佛要将所有没说出口的在意、所有藏在心底的悔意,都倾注在这一个吻里。
山茶的挣扎瞬间停住,浑身僵得像块冰,眼泪还在不停地掉,却忘了反抗,只任由他带着莫名怒意的吻,吞噬掉两人之间所有的距离。
吻落在山茶唇上的那一刻,褚溯塘指尖的僵硬了一下,那些被他尘封在记忆深处的片段,突然带着刺骨的清晰,撞得他心口发疼 —— 原来他对她的在意,早不是此刻的冲动,而是在她一次次为他付出、他却视而不见的过往里,悄悄扎了根。他那时总对她冷淡,是因为既然与李家已有的婚约,该对李玉柔一心一意,所以山茶对他的心思,他只能视而不见。
但是这段日子,他受了伤山茶不眠不休的一直温柔照顾她,甚至跪着求世子成全他和李玉荣,恩师去世时她还偷跑出来陪他守灵。
那些温情被他可以压制着,故意选择视而不见,却在她被欺负抹眼泪,跪在她面前求他借银子救爷爷时的无助而心生怜悯,看她被自己冷落,委屈的躲在院子里哭而心疼愧疚。
真正让他醒过来的,是去李家退婚那日。他再见李玉柔,只觉得从前的执念像场荒唐的梦,可当他听闻山茶被锁进冥屋、要配阴婚时,心脏却像被一只手狠狠攥住,心生担忧,不知不觉间牵挂起她。
也许,这柔弱又单纯的小丫头早已经不知不知觉住进了他心中,让他不由的牵挂她,想保护她。
褚溯塘感受到她身体的颤抖,却没有松开她,反而扣得更紧。直到山茶的哭声渐渐弱下去,他才稍稍退开,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呼吸急促,眼底的怒火渐渐褪去,松墨丝的眉眼中透着淡淡的温柔,“山茶,我真的喜欢你。不是一时冲动,更不是怜悯……”
他顿了顿,目光紧紧锁着她的眼睛,像是要把自己的心意全映进她眼底:“对玉柔,我早就断情了。从前守着婚约,是觉得该有始有终,可后来我才明白,那不是喜欢,只是执念。那日去李家退婚,我见她时心里毫无波澜,甚至觉得从前的自己可笑 —— 可当我听说你被锁进冥屋,我却只想立刻找到你,怕你受一点委屈。”
“这两个月找你的时候,我总想起小院的日子。想起你熬的米粥,想起你为我磨的墨,想起你坐在槐树下补衣时,夜晚为我研磨的样子……” 他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几分自己都没察觉的受伤,“没有你的地方,好像一切都很冷清。我不想再找你了,是想把你带回身边,再也不让你离开 —— 山茶,让我照顾你,好不好?……我想护着你,再也不让你被人欺负,再也不让你因为我偷偷掉眼泪……别再跟我说离开的话,好么?”
“溯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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