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碾过琼芳碎玉,发出簌簌轻响,仿佛踏碎了满途的月光。红蕖一身锦鲤纹绣的衣裙,裙摆层层迭迭如水波荡漾,金线勾边在烛光下流转着细碎霞光,像是把整条星河都穿在了身上。她蜷在铺着白狐裘的软垫里,指尖绕着垂落的流苏,忽地仰头,一双湿漉漉的杏眼亮得惊人:
“大青龙——”她拖长了调子,像只撒娇的小兽,“你要带我去哪儿呀?”
辞凤阙斜倚在对面,手中摩挲着一枚冰纹玉佩,闻言抬眸,冷泉似的眸子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到了便知”
,她拖长了调子,唇角微翘,却掩不住眼底那一丝试探,“你今日怎么不带灵溪公主?她不是日日缠着你要看雪?你若不去,她连寝殿的窗都不肯关,整夜望着雪山发怔呢。”
辞凤阙斜倚窗畔,手中摩挲着一枚冰纹玉佩,玉色如寒渊,纹路似龙鳞隐现。他抬眸,凤目微敛,眸光如冷雾拂过她脸庞,声音淡得像雪落无痕:
“她已归南靖海。”
“哦?”红蕖故作惊讶,眼睫轻颤,却掩不住眸底骤然迸出的光,“何时走的?”
“昨日清晨。”他语气平静,指尖缓缓划过玉佩边缘,仿佛在丈量一段终于结束的纠缠,“血凤之症已稳,她也该回去了。”
话音未落,她已如雀跃的蝶,扑至他膝前。锦鲤裙摆旋开,金线流光如碎星洒落,香风拂过他袖口。她攥着他的衣袖,仰头望着他,眼底盛满了碎金般的欢喜,笑得天真无邪,像一朵骤然绽放的赤莲:
“当真?她……真的走了?再也不回来了?”
“若我要事,应是不会来了”他偏头盯着她欢喜的眸子,无奈的轻叹,:“满意了?”
“太好了!”她拍手轻笑,眉梢眼角皆飞着雀跃的钩子,一把勾住他的脖子,全然忘记了两日前还被他摁在床上拿鞭子打的哭的喘不上气,此刻眼里满是欢喜,:“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不会让她一直赖在这儿!她日日缠你说话,非要你陪她游园、看雪、赏月,连你批阅军务,她都要坐在一旁拨弄琴弦……我……我都要气死了!””
“这里……” 曲红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转头望向不远处那块被雪覆盖的巨石,记得那年她就是在那里摔了一跤,是他伸手将她扶起,指尖的温度至今仍记得清晰。“是我们第一次来看白琼花的地方,对不对?”指定网址不迷路rourouwu8.com
辞凤阙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你倒是记得清楚。”
曲红蕖没说话,只是快步跑到那块巨石前,伸手拂去上面的积雪。石头上还留着一道浅浅的刻痕,是那年她调皮,用树枝刻下的歪歪扭扭的小莲花。看到那刻痕的瞬间,她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心口,眼眶微微发热。
“原来你还记得。” 她转过身,看着缓步走来的辞凤阙,眼底闪烁着惊喜与笑意,“我还以为你早忘了这些小事。”
辞凤阙走到她身边,抬手将她鬓边沾染的雪花拂去,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她的脸颊,带来一阵微凉的触感。,:“我知道你很喜欢这里的‘白琼花’”,很喜欢这里的雪……”
曲红蕖仰起头,看着满山遍谷如梦如幻的白琼花,又看了看身边的辞凤阙,轻声道:“这里果然和以前一样,白琼花只在初雪夜盛放,美得像梦一样……”
她想起那次他风尘仆仆赶回来赴约时,身上还沾着血迹,却让她情动……
她想起那年自己也是这样踮脚去够枝头上最大的那朵白琼花,也是够了几次都够不到,最后是他摘下递给她,还训了她一句 “冒失”。如今故地重游,他又做了同样的事,将那朵花插在她的鬓发间。
雪下得愈发绵密了,鹅毛般的雪片打着旋儿从天际飘落,将漫山白琼花笼上一层朦胧的纱。夜风卷着雪沫掠过花海,冰晶花瓣与雪花共舞,簌簌落在曲红蕖的披风上,转瞬便积了薄薄一层,像落了满身碎钻。她踩着积雪往前走,靴底碾过冻得发硬的花枝,发出细碎的咯吱声,臀上旧伤忽然被牵扯着泛起隐痛 —— 两日前被他鞭子打过的地方还是隐隐作痛,她蹙着眉心偷偷揉了揉,有些愤愤的朝着罪魁祸首看去。
他墨发半散,几缕湿发贴在颈侧,衬得肤色愈发冷白如瓷。玄色镶金龙纹的披风被风雪掀起,露出里面青紫色的锦衣,侧脸线条清隽如琢玉,望着远山的目光温和得像浸了春水,全然不见那晚挥鞭时的戾色。
她心头忽然涌上点不老实的念头,她抿了抿唇,故意往结着薄冰的石板上踩了踩,随即 “哎哟” 一声,身子晃了晃便往雪地里倒去。
“怎么了?” 辞凤阙闻声回头,快步过来扶她,掌心刚触到她的胳膊,就见她皱着眉揉脚踝,眼眶微微泛红,“脚…… 好像崴了,动不了了。”
他俯身去看她的脚踝,指尖还没碰到靴面,就被她轻轻推开:“别碰,疼。” 她垂着眼帘,长睫上沾着雪粒,声音带着点刻意的委屈,余光却偷偷瞥着他的反应。
“你背我走……!” 她撒娇的伸出手,求抱。
“背你?” 辞凤阙挑眉,凤目里漾起浅淡的笑意,那点笑意落在眼尾,竟添了几分勾人的艳色。
见他犹豫,曲红蕖立刻配合地动了动脚,“嘶” 的一声痛呼拔高了调子,眼泪瞬间涌到眼眶:“真的很痛!不信你看…… 那晚被你打成那样子…… 到现在还是疼的很呢……” 她故意挺了挺腰,裙摆下的小动作泄了气,却偏要睁着湿漉漉的眼睛望他。
“不是给了你药膏?” 他伸手拂去她发间的雪,指尖划过她的耳廓,带着点冰凉的触感。
“还是痛!” 见他没松口,她嘟着嘴气鼓鼓地鼓起腮帮,像只被惹恼的小河豚,“那药膏根本就不管用!我这几天晚上都痛的睡不着觉!你那夜下手那么狠,根本不管我死活!”
“谁让你犯错。” 他的声音依旧平淡,仿佛再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目光毫无愧意。
曲红蕖被噎得没了话,只是红着眼睛闷头索性一屁股坐在雪地里,死活不肯走了。
“起来。雪地凉,一会又冻病了”
红蕖假装听不见,将头扭向一边,辞凤阙看着她这副模样,眼底的无奈渐渐化成纵容,终于无奈的叹了口气,微微弯下腰,声音里染了点笑意:“上来吧,小无赖。”
曲红蕖立刻抬头,眼里的泪意瞬间消散,笑得像偷到糖的孩子,生怕他反悔的飞快爬上他的背,还不忘在他颈侧蹭了蹭,把冰凉的脸颊贴在他温热的皮肤上:“我就知道大青龙最好了!”
雪还在下,漫山的白琼花在风雪里轻轻摇曳,月光透过雪幕洒下,给周遭镀上一层柔和的银辉。辞凤阙背着她一步步往山上走,曲红蕖趴在他背上,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清冽的兰草香气,混着淡淡的雪气,温暖又安心。
她偷偷掀起披风一角,看着雪花落在他墨色的发间、清冷的侧脸,眉眼间却带着俯瞰众生的清贵威仪,心里忽然有些发痒。
若是把他绑在床上,拿鞭子的人是自己,看他平日里清冷的眼眸染上水汽,压抑隐忍的样子,那该是何等艳色?脸颊猛地一热,她赶紧把脸埋回他颈窝,心跳却像擂鼓般咚咚作响。
“怎么了?” 辞凤阙感觉到她的动静,低头问了一句,,目光扫过她发红的耳根,眼底忽然掠过一丝了然的笑意。他抬手按了按她不安分的脑袋,
“老实点,别动不该有的心思”
曲红蕖把脸埋得更深,闷声闷气地哼了一声,雪落得更大,她忽然从他肩头探出头,瞬间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屏住了呼吸 —— 一棵足有叁人合抱的琼花树立在雪地中,枝桠向四周舒展,缀满了冰莹的白琼花,像一把撑开的巨大玉伞,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花瓣上凝结的冰晶折射出七彩光晕,仿佛把整个星河都拢在了枝头。
“这棵树……” 曲红蕖惊讶地睁大眼睛,“比我们上次见的所有琼花树都要高大。”
辞凤阙背着她走到树下,缓缓蹲下身让她落地。曲红蕖一沾地,就迫不及待地跑到树干前,伸手抚摸着粗糙的树皮。她忽然瞥见树下有块尖锐的石子,眼睛一亮,捡起石子就在树干上歪歪扭扭地刻了起来。
“你在做什么?” 辞凤阙走过来。
“我要把你我的名字刻在这颗树上” 她头也不抬,先刻下自己的名字,又在旁边刻上他的名字,两个名字紧紧挨在一起,最后还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同心结。刻完后,她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对着琼花树一脸虔诚的许愿道,
“树神爷爷,这满树琼花皆是见证。求求您护佑我们生生世世,如这琼花雪山,岁岁相依,永不相负,永不分离。白头偕老,儿孙满堂”
辞凤阙望着她虔诚许愿的模样,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一抹复杂的流光掠过那双寒泉似的冷眸,他抬手将她揽入怀中,:“我们下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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