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不……”
沈复白一边疑惑着钟易语气的吞吞吐吐，一边利落的下车锁车，“你别挂电话，说清楚，怎么了？”
“能麻烦您来省人医接我一下吗……我在这边…挂水，好像没办法自己……自己回去了……”
钟易声音哑着，又因为不合时宜的自尊和深夜的郁愤把声音压得很低，沈复白差点没听清钟易说了什么。
“别挂电话，等着，马上到。”
08接人
深夜的医院是最能考验人性的地方。
哭闹着的小孩子被母亲抱在怀里安抚，而父亲坐在一旁把玩没点燃的烟；年迈的父母带着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来挂水，眉目间都是对女儿的心疼；三十出头的父亲抱着自己的小女儿打针，小姑娘很乖，安安分分地把头埋到爸爸的颈间；怀着孕的女人独自一个人，反复跟护士确认输液的必要性……
偌大的输液室，一边是哭闹的孩子和焦虑的大人，一边是安静的病人和疲惫的家属。
沈复白没在门口多站，他已经看到了角落里的男孩儿。
一个年轻男孩儿，口罩严严实实地包裹了下半张脸，外套拉链也拉到最上面，带着帽子，眉眼隐藏在帽子的阴影下，看不清神色。一只手挂着针，另一只手撑着扶手把手机贴在耳边，一动不动。
沈复白快步走到钟易面前，尽量近地蹲下，看清了一双紧紧闭着的眼睛。
不知道是热红的还是烧红的，钟易颧骨边的红色从口罩里蔓延出来，一直连到眼角。
“钟易？”沈复白用自己的手碰了碰钟易挂水的手。
自己一路开着窗开车过来，没开空调，手凉得不行。可碰到钟易的手，沈复白几乎感觉不出两人之间的温度差。
听到自己的名字，钟易睁眼，看着正蹲在自己眼前的沈复白，拿开贴在耳边的手机，勉强提了提嘴角，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一点。“五分钟……好快。”
笑得很不好看。
沈复白搓了搓手，勉强让手回了点温，然后把钟易冰凉的指尖握在掌心捂了捂，“是挺快。刚刚就在医院门口。”
“来看……病人吗？是不是耽误你了？”
沈复白面色复杂地看着眼前这个被烧晕了还变得话多的小孩儿，无奈道：“来看你。程医生说你一个人在这边，不放心。”
“哦。”钟易心想，程医生不放心，让你来的。
自认为能很好地掩饰神色，钟易在口罩里先扬起了一个笑。
沈复白没能隔着口罩看到这个笑，只看到男孩儿弯着的眼睛突然红得厉害，眼皮不自然地抖动着，续了满眶泪。还没等沈复白说什么，大颗的眼泪就簌簌地往下掉，淹没在口罩的边缘。喘气的鼻音很重，钟易就这么盯着沈复白的眼睛，任由眼泪直接从眼底滑落。
沈复白眼睁睁看着口罩湿了一片。
“哎这……好了好了，不哭了……”沈复白伸着手用指节蹭掉钟易挂在眼角的泪珠，蹭一颗，多一颗，怎么擦也擦不完。好一会儿，沈复白手都举酸了，觉得再这么哭下去不行，只能浅浅一笑，打趣道：“好了好了，我们……我们小易委屈坏了，再哭下去明天眼袋要再重两斤。”
钟易没忍住出了个笑音，下意识就想用挂着针的右手抹眼泪，被沈复白轻轻拦住。
沈复白暖和过来的指尖擦过钟易的眼下，一下一下，温柔又轻巧。
钟易心里突然一酸，泪又控制不住地滚下来。
“对不起，我不是……对不起。”
沈复白暗暗叹了口气。
这让他怎么忍心对哭成这样的小孩儿说要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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