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接下来说的，是出乎他意料的。
“阿姨是被那个男人强暴了才有我的。听说啊，她年轻时是小县城里有名的美人，那个男人疯狂追求她，她不同意，然后被强暴了……她当时才17岁，不敢说，也不懂，怀孕了也不知道怎么办，肚子大了才被发现。小县城嘛，风言风语的，她家里要面子，觉得一个女孩子，未婚先孕的，那个男人好歹是名牌大学的，说出去体面，出事后上门认错求婚什么的，一套一套的，阿姨家里人就给她做主了。生下我之后，阿姨跟着男人来了B城……呵，那男人就原形毕露了，总是家暴她，她又不敢跑，一个人孤苦无依的，家里人也叫她忍。幸运的是她打工的时候认识了钦新的爸爸，钦叔叔喜欢她，有钱有势的，那男人惹不起，钦叔叔就帮了她，带她走了。她走的时候我还很小，只是知道有过这么个人，对她没别的印象。”冉择远轻轻叹口气，“结果呢，那个男人的目标就转移到了我身上。”
陈星怀握住他的手。
“阿姨没带我走，我算是她的耻辱吧……她恨我出生，我也恨她把我生下来……我还长得很像她，那个男人就总把我当成她对付……她肯定也没想到，有人能对亲生孩子做那种事情，呵呵。”
陈星怀感受到了他的战栗：“小远，不想说，就别说了……”
“没事，我想跟你说。”冉择远反倒握住陈星怀的手，“后来到了新家，阿姨虽然恨我，但这么多年了，好像多少也有点愧疚，物质上对我是真好。我知道大家都疏远我，我也不强求什么……反正一直过得挺混的，你也见到了。”
冉择远转头对他笑了一下：“你记得我抽屉里那些汇款单吗？就是那时候开始去汇的。”
“那么早？”
“嗯，我没什么地方可以去，发现图书馆是个好地方，各顾各的，待一整天都不用说话。我在报纸上看到了很多东西……我以为我已经够倒霉了，但我发现，世界上比我倒霉的人多着呢，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吧，至少我有吃有穿有钱花啊。有钱就能解决很多事情。每汇一次钱，我就觉得自己过得还可以，就……还有希望。靠别人的悲惨遭遇来获得安慰，真的是很卑劣呢。”
冉择远抱紧膝盖，脚趾也蜷起来，继续说：“我总是想啊，不会比现在更糟了，只要再坚持一下，是不是一切都会好起来。我也很庆幸我不是女孩子……要是女孩子遇到这种事，她究竟该怎么活啊……可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肯定有很多孩子没活下来吧……有幸活下来的，也没法跟正常人一样生活吧……”
就算十分努力了，也活得乱七八糟。
陈星怀碰了一下他裸着的脚，和手一样冰。
“陈星怀，你知道吗，我当年怀疑过你喜欢我……”
“诶？”
“我不敢确定，当时有个对我很好的人……虽然也不是什么正经人，说话真真假假的，但我挺相信他的……我就问他，他说是我想多了。”
“他说想多了你就真想多了？”陈星怀觉得可惜。
“我判断力不行嘛……现在想来，他是在帮我。”
“帮你？”
“对，就是在帮我。他了解我，当时的我，如果真的确信你喜欢我的话，我肯定不会理你了。我就是这么奇怪的人。”
“因为你有喜欢的人了？”
“王熠阳吗……”冉择远已经能坦然面对这个名字了，“不是因为我喜欢他……我只是害怕被别人喜欢……”
“所以你之前才不接受我？”陈星怀问。
“……嗯。”冉择远点头，“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也害怕把事情搞砸，我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这辈子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了算了，结果你硬要闯进来……我一直是个不考虑以后的人，可是只要面对你，我就会想到以后。我怕你失望，我怕陷进去以后，万一你不喜欢我了，我又该怎么回到以前的生活……”
“那你知道我怎么想吗？我就一直以为你忘不了王熠阳！”
“王熠阳……我确实忘不了。”冉择远实话实说，“我小时候见过他，他帮过我……”
陈星怀愕然。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他也记不得。可对我来说，要是没有他，我现在可能也不存在了。”冉择远苦笑。
那是他的憧憬，他的希望，他在黑暗里的支撑。
“我哪有什么未来，我当年就是想接近他，也无所谓他喜不喜欢我。后来又发生一些事，我接受不了……”
后来的事，陈星怀去找王熠阳的时候，听说了。
“该说是因祸得福吗，我回A城后，和钦新的感情才变了……真的，我现在很满足了。”
“小远……”陈星怀蹭蹭他的头，心疼得说不出话。
直到冉择远吸溜奶茶的声音打破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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