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龙气疗伤(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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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寂静而紧张的疗伤中缓缓流逝。破屋外,凛冽的寒风吹过枯死的梅枝,发出如同呜咽般的声响;破屋内,只有两人粗重交织的呼吸声和龙气流转时发出的微弱嗡鸣,映衬着这生死关头的宁静。

不知过了多久,彷佛一个世纪那般漫长,当最後一道主要的裂痕被龙气勉强修复丶连接,冷言梅灵核那持续不断的崩溃之势,终於被强行止住。一股微弱但确切无疑的生机,如同寒冬过後悄然探出头的青草,开始从灵核最深处重新焕发出来。

萧琰长长地丶深深地吁出一口气,这口气彷佛带走了他全身的力气。他缓缓撤回了大部分龙气,只留下一缕最为温和的气息,如同母亲的手,继续温养那刚刚修复丶依旧脆弱不堪的灵核。他依旧保持着从背後环抱冷言梅的姿势,额头无力地抵着对方冰凉的後颈,疲惫得几乎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冷言梅瘫软在他怀中,之前那如同凌迟般的剧烈疼痛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灵魂深处缓缓泛起的丶久违的温暖与宁静。那几乎将他彻底吞噬的冰冷和黑暗,如同潮水般退去,意识重新变得清晰起来。他能感觉到,虽然力量依旧虚弱得可怜,彷佛一触即散,但生命的确重新回到了这具濒临死亡的躯体之中。

他微微动了动指尖,这才後知後觉地意识到自己正被萧琰以一种极其亲密的姿态紧紧抱在怀中。这个认知让他身体瞬间一僵,属於梅仙的清冷与疏离让他下意识地想要挣脱这过度的靠近。

「别动。」萧琰的声音带着浓重得化不开的倦意,环抱着他的手臂却下意识地收得更紧了些,彷佛怕他消失一般,「灵核初定,极不稳定,需要我的龙气持续温养稳固。此刻挪动,前功尽弃。」

他的气息温热,喷洒在冷言梅敏感的後颈肌肤上,带来一阵微麻的异样触感。冷言梅停止了挣扎的动作,沉默地靠在他宽厚而温暖的怀里。鼻尖萦绕着属於萧琰的丶混合着血气丶尘土与龙气的复杂气息,这气息不再让他感到排斥与不安,反而带来一种奇异的丶令人贪恋的安心感。

他怔怔地抬起眼,望着从破屋缝隙透入的丶微弱却顽强的天光,昨夜那惊心动魄丶生死一线的疗伤过程历历在目。那深入灵魂的触碰,心神相连的奇异感觉,远比任何肉体接触都更加深刻地烙印在他的感知里,无法磨灭。

一股复杂难言的情绪在心头涌动丶翻腾。有劫後馀生的恍惚与庆幸,有对萧琰倾力相救丶不惜自身损耗的由衷感激,有对这种超越寻常的亲密接触的些许无措与茫然,但更多的,是那份始终未曾动摇丶反而因死里逃生而更加炽烈的丶对北方的执念。

寒默语……

那个名字,那个人,如同烙印在他灵魂深处的咒语,无论经历什麽,都无法忘却。

无论如何,他必须北上,必须找到他。有些话,必须要说清楚;有些事,必须要了断。

这个念头,如同亘古不化的磐石,在他心中愈发坚定,成为支撑他活下去的最重要信念。

感觉怀中人的身体不再那麽冰冷僵硬,气息也逐渐趋於平稳绵长,萧琰一直紧绷的心神才稍稍放松了些许。他小心翼翼地丶极其缓慢地放松了手臂的力道,却依旧没有完全松开,维持着一个既不会让对方感到不适,又能持续输送温养龙气的姿势。他低下头,目光落在冷言梅恢复了些许血色丶却依旧苍白的侧脸上,轻声问道,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和:「感觉如何?灵核还痛吗?」

冷言梅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细细感知体内的状况,然後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带着惯有的清冷,却少了几分虚弱无力,多了些许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好多了,多谢。」

这声谢,低沉而清晰,是发自内心的感激。

萧琰微微摇了摇头,凤目中情绪深沉如海,翻涌着许多未尽之言,最终只化作一句:「举手之劳,不必挂怀。」他顿了顿,语气转为严肃,带着叮嘱的意味,「但你的灵核只是暂时稳住,裂痕并未完全愈合,根基已然受损,若想完全恢复,绝非一日之功,需要长时间的静养与温补。切记,近期绝不可再动用大量灵力,尤其不可再受重创,否则灵核再次崩裂,便是大罗金仙也难救了。」

冷言梅静静地听着,目光却越过萧琰的肩头,望向北方那片未知的天空,眼神悠远而坚决,并未对他的叮嘱做出任何回应。

萧琰看着他这副心早已飞向北方的模样,心中已然明了他的决定。他在心底无声地叹了口气,轻轻将冷言梅扶正,让他能更舒服地靠坐在残破的墙边,自己则强撑着疲惫不堪丶伤势隐隐作痛的身体,缓缓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因长时间维持一个姿势而有些僵麻的四肢。

「你……」萧琰的声音在寂静的破屋中响起,打破了沉默,平静无波,却带着看透一切的了然,「是打算要去北方找他,对吗?那个伤你至此的人。」

这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冷言梅抬起眼帘,那双琉璃褐色的清澈眼眸,直直地对上萧琰深邃难测的凤目,没有闪躲,也没有否认,坦然答道:「是。」

他的回答,简洁,却重若千钧。

「即使他可能已经不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即使他如今心性大变,视你为仇敌?」萧琰向前一步,追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急切与……或许是不忍,「即使你此去,根本是凶多吉少,九死一生?」

冷言梅的嘴角极轻微地牵动了一下,似乎想露出一个笑容,却终究没有成功。他的目光依旧望着北方,声音平静得近乎残酷:「那是我必须亲自去面对的结果。无论他变成什麽样子,无论前方是刀山火海,有些事,必须亲眼确认;有些话,必须当面说清。这是我与他之间,必须做个了断的因果。」

萧琰凝视着他,久久不语,那目光锐利得彷佛要穿透冷言梅清冷的外表,直视他灵魂最深处的真实想法。破屋内一时寂静无声,只有风声呜咽而过。

最终,萧琰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那叹息声轻得如同羽毛落地,却带着千斤重量。他脸上露出一抹复杂难辨的丶掺杂着无奈丶担忧与某种下定决心的决然神色。

「既然如此……」萧琰的声音清晰地响起,带着一种不容反驳的坚定,「我跟你一起去。」

冷言梅猛地抬头,一向没什麽表情的脸上首次出现了明显的错愕,他几乎以为自己因伤重而产生了幻听:「……你说什麽?」

萧琰的神情却异常认真,甚至带着一种属於人间帝王的丶天生的强势与不容置疑:「北地凶险,远超你的想像。各方势力盘踞,妖魔横行,更别说那些觊觎你灵核的修士。」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冷言梅,「你如今伤势未愈,灵核脆弱,独自上路无异於自寻死路,需要有人在旁照应。」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远方,带着一丝复杂的意味,随即又转回冷言梅脸上,变得深沉而专注:「我既已踏上这条流亡之路,便再无牵挂。国破家亡,前路茫茫,与其漫无目的地漂泊,不如与你同行。至少这条命,还能护你一程。」

空气彷佛在这一刻凝滞了。破屋内只剩下两人交织的呼吸声。

冷言梅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人类男子。他衣衫褴褛,满身血污与尘土,伤痕累累,模样可谓狼狈至极。然而,他却依旧挺直着那属於帝王的脊梁,周身自然萦绕着那温暖而令人莫名安心的龙气,那双深邃的凤目中,眼神是如此的坚定而执着,没有半分玩笑之意。

是他,在自己最绝望濒死之际,去而复返;是他,不惜耗损自身本源龙气,将自己从魂飞魄散的边缘硬生生拉了回来;如今,他又要执意跟随自己,踏入那前途未卜丶充满未知与危险的北上旅程。

拒绝的话语在冷言梅唇边盘旋了许久,有无数个理由可以让他开口拒绝——他习惯独来独往,他不愿连累他人,他与萧琰不过是萍水相逢,他北上是要处理私怨……

然而,看着萧琰那双彷佛燃烧着无声火焰的眼睛,那些拒绝的话语,最终却一个字也未能说出口。

或许,是那龙气持续传来的温暖过於让人贪恋,驱散了他骨髓里的寒意;或许,是想到独自一人带着重伤之躯面对茫茫前路的艰辛与渺茫;又或许……是方才那场深入神魂丶毫无保留的疗愈过程中,他确实从这个看似落魄的人类帝王身上,清晰地感受到了一种不同於过往那些算计丶利用与仇恨的丶纯粹而坚定的守护之意。

他沉默了片刻,时间久到让萧琰几乎以为他会再次冷硬地拒绝。最终,冷言梅终是转过身,留给萧琰一个清冷孤绝丶彷佛随时会融入风雪中的背影。他的声音很轻,轻得几乎要随风飘散,却清晰地传入了萧琰的耳中。

「……随你。」

仅仅两个字,却彷佛耗尽了他所有的气力,也默许了某种羁绊的开始。

萧琰看着他那即便重伤虚弱也依旧挺直的背影,一直紧绷的心弦终於微微一松,嘴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一抹极淡极淡的丶混合着苦涩丶无奈与一丝微弱希望的弧度。

此时,天光渐亮,黎明终於战胜了长夜,微弱却顽强的光芒透过破屋的缝隙照射进来,驱散了室内残存的阴霾与黑暗,也朦胧地照亮了前方那条通往北方丶注定充满荆棘与风沙的漫漫长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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