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次,裴春之性格和裴载之不太一样。
裴载之是那种会大声哭,大声笑的家伙,他受了委屈,要立刻哭出来,父母骂他,他也会立刻反驳,往往父母打着他也有点心虚。
裴春之却总是沉默。她很能共情别人,知道别人为什么难过,为什么开心,又为什么崩溃。于是上辈子小小的裴春之常常在夜里捂着自己的伤口,给父母找好一个又一个理由。
父亲最近工作应该不太顺利、母亲做家务做得郁闷、哥哥没有考好试,父母知道后更加气急……
她一直以为裴永明和陆林花迟早有一天会知道她的爱。
裴春之被接到家里时才十二岁,她懂什么?她骤然到一个新的环境里,被动辄打骂,吃饭没有自己位置,没有自己的碗筷,甚至没有自己的房间——她只能反思,是不是自己做错了?
然而她又确实没做过什么。
最后她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还不够好?
重生后的裴春之在裴永明和陆林花持续不断的啧啧逼问中一声不吭地吃完了这顿饭,在旁边干哭的裴载之终于发现父母相对于安慰他,更着急把妹妹骂一顿,于是尴尬地站起来,努力想用自己的小身板挤走妹妹。
裴春之纹丝不动。她小时候确实比较胖,但她早就不在意这些了,重生以后,她反而觉得胖子也有胖子的好处——瞧裴载之急的,他怎么都挤不动她。
她把一碗米饭吃了个大概,裴永明自己的饭还一筷未动,犹然口干舌燥地说教:“……你吃这么多要吃成猪吗?裴春之,大人跟你说话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你听得懂人话吗?”
裴春之拿过盛汤的勺子,细细地给自己舀了一碗满是干货的汤,然后一饮而尽。她抹着嘴站起来,终于想起来对裴永明聊作回应:
“爸,你说啥?”
重生第一天,战绩:把父亲气得绝倒,把哥哥气哭。
第3章 减肥成功的高考状元3 可怜的厕所门板……
兵荒马乱的晚饭结束后,裴春之躲到卫生间里,从薄薄的门板里面听见家里另外三个人在客厅乱成一团。
裴载之好像真的哭了,裴永明和陆林花找不到裴春之,把一股气都撒在了裴载之身上。裴春之把后背贴在门上,侧对着镜子细细地梳头。
她都忘记自己十二岁居然长这样了。
蘑菇头,厚重的刘海,因为青春期不断冒出来的痘痘被刘海进一步催发,她脸上皮肤也不好。
外婆带她的时候,乡下没有好衣服,她的绝大多数衣服都是拿一些旧料子、被子改的,甚至是上世纪的产物,自然显得老土。
她把自己的刘海掀开,对着镜子打量自己的五官,她的眼睛耷拉着,双眼皮因为脸上的肉而变成了内双。总之,她确实长得不好看。
但那又怎么样呢?
裴春之洗了把脸,在水声中听着客厅的战局愈演愈烈,然后又归于平静。等到客厅只剩下裴载之隐约的抽气声后,裴春之擦干脸走了出去。
裴载之坐在地上,果然在哭。他哭得脸涨红了,显然最难过的那股劲已经过去了,正一抽一抽地在地上擤鼻子。他听见开门的声音,抬起头,望见裴春之走进来,脸上浮现一种兼杂恨和扭曲的表情。
“傻.逼。”
他低声骂道,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两个肿得像核桃的眼睛努力做出瞪视的表情,恶狠狠地看着裴春之,裴春之反而微微一笑,扫了一眼餐桌,发现那张罪恶之源的人体力学椅不知什么时候被搬回了裴载之的卧室。
但是还是只有三张凳子。
裴春之一时默然,想起来前世她第一天被接到这里的晚饭,她发现根本没有她的位置,却连问一句都不敢,最后端着饭碗,默默地在厨房吃完了第一顿饭。
眼泪掉到饭里她也一语不发,然后化开。真正十二岁的裴春之没有分辨的勇气,她抹着眼泪,连像裴载之这样放声哭泣都不敢。
她以为自己把这些事情都忘记了,可是重生到这一天,她居然全都记得清清楚楚——人会自动删除和忘却让自己痛苦的回忆,但等到真的重新走到那个地方,一切的事情都会涌入脑海。
在大巴车上颠簸的时候她还有些茫然,不知道这一次要怎么面对这两个早已决裂的父母。可真的到了见面的时候,她忽然放松下来。
死都死了。
这一次她只想弥补自己。
就从餐桌的凳子开始吧。
她永远不会忘记,她也没有办法忘记。
因为不想换家具,因为觉得太麻烦,又或者因为父母的装聋作哑……上辈子直到父母离婚,各自离开,她都没有正式地拥有一张属于自己的凳子。换言之,这张饭桌上,从来没有她的位置。
裴春之收回目光,再次看向咬牙切齿的裴载之。这个哥哥今年才13岁,她对他的恨远远不如对父母的那份,因为她比谁都清楚:裴载之只是个幼稚、长不大、转移疼痛的废物。
他把自己在父母那儿受到的痛苦嫁接给这个不熟的妹妹,以此来疗愈自己,来证明自己的权力等级。因为裴春之不好看,裴载之也被连坐着受人嘲笑,可是他不去维护自己的妹妹,反而来心虚地和别人一起嘲笑妹妹。
似乎这样就可以和她这个恶心的死胖子割席。
说曹操曹操到。裴载之似乎终于整理好了心情,大声冲裴春之吼道:
“死胖子!蠢猪!”
敏锐的初中男生立刻意识到了一些恶劣的语言游戏,他停顿了一下,尖酸刻薄地笑起来,像破解了一个天才般的难题一样得意:
“春猪!春猪!”
他把“蠢”刻意念成一声调,无比精准地内涵到了裴春之的名字。裴春之面无表情,上辈子裴载之也发明了这个绰号,并让这个绰号迅速地传遍了整个学校,作为他对自己妹妹的否认。
但是这对十八岁的裴春之一丁点攻击力都没有。
裴春之走上去,十三岁的男孩还没有发育,纤细矮小,她单只手就拎起了他的衣领,然后她敏捷地把他丢到了厕所里,仿佛丢了一个垃圾袋一样轻松写意,然后从外面把门反锁。她动作很快,裴载之压根没有反应过来,甚至他被重重地甩上门的时候,脸上还残留着浮夸、满怀恶意的笑。
他反应过来了。
“裴春之!裴春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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