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归故里。”陈莺轻声说, “这不是你一直以来的愿望吗,背井离乡这么久,眼看就能回家了,难道你们要为了个瞽师, 在这个糟烂的地方身死魂消?”
阿聪缓缓站定。
“那我做的一切努力岂不是白费了?我答应过你,我一定要把你们送回去,”陈莺难得苦口婆心,“阿聪,现在阴燧已经找到了,我们去东海寻乡吧?”
阿聪背着她直愣愣站着,久久没有回应。
陈莺叹了口气:“你都死成罔象了,别这么死心眼儿。就让那阿昭苏在这个糟烂的地方颠沛流离,受苦受难,其实比杀了他更加解恨,让他活着也是种惩罚,而且更加生不如死。你若一把火烧死他,反倒是帮他从苦海中彻底解脱。”
究其原因其实是因为罔象敌不过阿昭苏,何必去做无谓牺牲,更何况阿昭苏身边还多了个足以斩天裂地的帮手。
在绝对强大的实力面前,她耍那点小把戏实在不堪一击,下场可以直接对照徐章房。
“阿聪,这么多年,我和你相依为命,杀人如麻……”陈莺转头,侧脸贴在阿聪肩背上,她丝毫没有要为自己所作所为反省的意思,反倒觉得他们都活该,“这些人啊,伪善,自私,贪婪,最会装模作样,得寸进尺。为了利益,算计亲朋,反目成仇,免不了要去搬弄一番是非,好叫你里外都不是人。更有甚者,揣着一副贼心烂肺来对你好,做着当面言亲,背后诋毁的行径,真是一群磨牙吮血、狼心狗肺的东西啊。”
她看腻了这些人的嘴脸,人心才是最险恶的东西,但是……陈莺陷入短暂沉默,双目涣散地盯着岩壁上凿出的孔洞,开口道:“但是陆秉好像不一样。”
陆秉爱憎分明,十分恨她,陈莺说:“我有时候看到他那副可怜相,居然会莫名其妙地心软。早知道,我就不杀他爹和他祖母了,两个老东西其实也没那么讨人厌。”
阿聪胳膊有了动作。
陈莺探头看过去,盯着它手指比划了几下,陈莺摇头道:“我就是有点可惜,跟他结这么大的深仇大恨。”
阿聪继续比划。
陈莺说:“嗯?我没怎么想啊,我就是闲的,随口说说,感慨一下,反正杀都杀了,后悔能有什么用,我才不后悔。依我的脾气,即便重来一次,我也照样会杀。”
陈莺叹了口:“只能说遇到我,算他倒霉。但是我能遇到他,真的很走运,不然,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
“所以阿聪,”陈莺拍了拍它的脸,拍到那张用冷铁打造的面具上,“以免夜长梦多,我们必须赶紧走,陕州绝对不能留了,那瞽师昨天已经摸瞎找了过来,要是他再来把陆秉抢走怎么办,你赔得起吗?!我告诉你,我死也不会让他把陆秉抢走!”
她都以死相逼了,阿聪终于点了头。
“快走吧,”陈莺这才放心阖上眼,“我睡会儿。”
雨后是一个晴夜,阿聪任劳任怨背着她行过河谷,前头是轮遥不可及的圆月,挂在它们归乡的路上。
阿聪很久没有背过她了,上一次背她,还是在陈莺小的时候。
没想到一转眼,她就不知不觉长大了,成过一次亲,可惜所遇非良人,沈远文对她许下的山盟海誓没挺过半载,就先负了心。
陈莺没哭没闹没委屈自己,只是履行当断则断不受其乱的原则,说:“让他去阴曹地府骗鬼去吧。”
然后将狗男人跟他那堆一文不值的屁话彻底扼杀,毫不拖泥带水,正好她要给阿聪制作尸囊衣,便拿沈远文来当痋蛭的温床。
自阿聪变成一滩没用的罔象尸液,只能借着尸囊衣上岸。打它从太阴/道体逃出生天,到人间流离失所,唯一的念头便是重回故土。
可是无量秘境千年前遭逢大难,它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是陈莺成为它的伙伴,第一个解读罔象的心声,她很耐心很耐心地解读它,理解它,不遗余力帮助它。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