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十醒坐在飘窗旁边的桌子上,屈起一只膝盖,指甲在大腿上写十字,学仓颉造字在记录什么。窗闩没有拉紧,有夜风挟着渚江的水汽掀撩头发,身子虚虚倚在两扇珐琅彩小门上,重心一转整个人的身子就能掉出去。
可是外头都是花丛,能让他安全降落,指甲也被周馥虞定期剪得圆润,以防他精神分裂起来会划伤自己。这个男人把他当成最锋利的利刃养,用血液和精液灌溉,手把手认用每一件武器,但做出来藏刀的鞘又不留痕迹的温柔。
“要着凉。去床上。”他从浴室里走出来,一手穿过傅十醒的膝凹,另一只手环住腰,手掌轻轻拍在屁股上,把傅十醒抱到床上去。“明天晚上要去万镜台吃饭,你露个面。苏万麟喜欢听粤剧。然后晚些还要去趟码头,乖了。”
傅十醒把床头的小洋灯拉灭,从鼻子里挤出一个音节回应。其实他不大乐意跟着周馥虞去吃这种花酒,尤其是出台唱戏,就是在炫耀一只玩意。他也不喜欢苏万麟,因为在傅十醒认知中这糟老头子跟周馥虞根本就是势不两立,于是奉周馥虞为皇帝的傅十醒当然对他有着强烈的敌意。
万镜台一听就是苏万麟的高端玩意。匡州沿袭了战争时期的好习惯,权贵要员谈些秘密事情,大家都愿意在青楼深处喝茶品酒。不过勾栏也是要与时俱进的,这里头的姑娘不是不卖,只是更讲究诗情画意你情我愿,逐渐真的来嫖的登徒子也不会来此处了。
今晚的曲目本应该是《帝女花》,可是傅十醒本就不准备乖乖迎合苏万麟的口味。上台前也不管太仆之子已经全副武装,直接花枪一甩,让整个戏班都要听自己的。众人知道这是周馥虞的人,不敢惹,加上枪都嵌入墙里,一看和梨园里做戏的花架不是一路人。
大红帷幕当当当拉开,响亮又妖娆,出来的是面若桃花红衣蓝冠的杨贵妃,演的是《贵妃醉酒》。坐在台下的周馥虞眉毛抽了一下,不知道傅十醒又在发什么分裂疯。不过这场宴会的主角不是苏万麟,而是他刚从美国回来的儿子苏秦嬴。
苏秦嬴二十七岁,归国子弟,听这国粹倒是很兴起,目不转睛地盯着舞台上的杨玉环舞袖转圈。他与周馥虞挨着坐,因此那叩在桌上打节拍的手指也没逃过留意。
台上戏唱毕,一桌子人还在觥筹往来,毕竟谁会为背景音乐喝彩呢?想认真听戏就去剧院,在这处公然赞赏一个戏子,似乎都还有些掉价。只有苏秦嬴仗着又是尊贵主角又是年轻气盛,站起来鼓掌,叫来侍者大大方方地吩咐:
“让那个花旦等会过来。”
“呃……先生,那个不是咱们万镜台的人,是周厅长带来的……”
“这样?听家父称赞过好几次周厅雅人深致,今天可算是真开了眼界。我想,周叔叔应该不介意让大家见见这位国色天香的佳人吧?”
周馥虞还未回答,另个清亮的声音就响起来,语气里带了点轻蔑地不屑,大剌剌地荡在小花厅里:“什么国色天香?”
花旦已经脱了珠璎冠与长接发,油彩浓妆也卸去,露出干净白皙的脸盘子。大红华服没搭着戏妆,一般的人怕是要显得憔悴,更不要说男子穿女服,容易有冲突感。可是这家伙却没一丝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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