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双腿发软,好不容易走到了头,撩起眼皮,发现前头还有个旧时候的衙门。
鸦青色的砖墙一溜边排开,阻隔了街市上的喧闹声。
“郁小少爷,四爷那儿还有事,我只能送您到这儿了。”双喜在衙门前停下脚步,犹犹豫豫地望了眼在门房里打盹的殷二叔,压下心底的疑惑,对郁声拱手,“您慢些走。”
郁声仰起头,迎着光,费力地看头顶的牌匾,待看清“穆府”二字,心底涌起惊涛骇浪的同时,讷讷答:“有劳。”
奉天城的穆家,那可是东三省最有名的人家。
就是不知道给他大氅,还对他发脾气的,是穆家的哪位爷。
难不成,就是这位爷不行?
因为怕他知道自己身患隐疾,才将他赶出来?
哼,讳疾忌医。
郁家再小,郁声也算是个小少爷,从来只有他给别人脸色看,他还从未被甩过脸呢!
所以郁声就算隐隐约约猜到了穆闻天的身份,依旧昂首挺胸地离开了穆府。
目送他远去的双喜绕回门房前,推醒了打盹的殷二叔:“昨晚四爷回来前,还有什么人进了咱们穆家?”
殷二叔猛地一个激灵,瞧见推醒自己的人是双喜,松了口气:“哪有什么人敢半夜来咱穆府啊?”
“真没有?”双喜皱着眉追问。
他们爷刚一到奉天,床上就有了人……多邪乎啊!
“没有,真没有。”殷二叔摆着手打哈欠,嫌双喜搅了美梦,不耐烦地嘟囔,“就偏门那儿来了辆驴车,拉来三姨太给七少爷找的通房,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怎么还问!”
三姨太给七少爷找通房的事儿,双喜的确知道,但他生怕殷二叔半夜打瞌睡,看漏人,锲而不舍地问:“真的就没有旁人了?”
殷二叔揣着手,踢起一捧雪,笑骂:“当然没有!在四爷面前当值闲得慌是不是?还有闲情逸致来我这儿唠。”
双喜赔笑摇头,道了几句“得罪”,忧心忡忡地走了。
双喜在门口耽误了一些工夫,差点错过穆宅里上演的大戏。
从玉春楼狼狈地溜回来的穆老七,一从三姨太屋里走出来,就撞上了拎着枪的穆老四。
穆老七穆博天,今年刚十六,长相随了早逝的亲娘,眉宇间满是文弱书生的秀气。
他被他哥吓了个踉跄。
“四……四哥,四哥哥!”穆老七狼狈地扣着西装扣子,讪讪地笑,“什么风把您给吹回来了?”
他边说,边心惊胆战地往穆闻天身后瞅:“咱爹呢,咱爹有没有跟你一块儿回来?”
穆闻天哪里不知道穆博天打的什么主意?
他揪着弟弟的耳朵,冷笑:“咱爹没回来,就我一个,别看了。”
穆博天暗暗放下心,讨好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哥,抽一根。”
穆闻天的额角瞬间暴起了青筋。
穆博天死到临头,尚不自知,殷勤地将烟往他哥嘴里塞:“这是我孝敬……嗷!”
穆老七话音未落,捂着屁股从地上弹起来,顾不上讨好他哥,叽里呱啦地喊:“三妈妈,三妈妈!我哥打我!”
被人掐人中硬生生掐醒的三姨太,拖着病体从床上爬起来,有气无力地跟着嚷嚷:“老四,你……你弟弟还小……”
“小?”愤怒到极致,穆闻天反而冷静了下来。
他靠着墙,面无表情地打量满院的鸡飞狗跳:“我十六岁的时候,会杀人了。”
简简单单几个字,让院子里彻底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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