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即便完颜晟果真废后,再立的皇后也许会是裴满氏、徒单氏,或另一个唐括氏,而不可能是玉箱这个赵氏宗室女。
纵然长袖善舞,她始终孤立无援。新后一立,她会瞬间回转至一个普通妃嫔的状态,这必是她最不愿见到的。她需要一些可以助她的力量,与她一起阻止此事发生,而曾经有恩于她的纥石烈氏是完颜晟敬重的皇嫂,也是她现下唯一可以接近的贵人。
但纥石烈氏不会接受她的拉拢,这点宗隽很清楚。母亲一生从未跟后宫哪位妃嫔有过密往来,待每人都友好而客气,永远保持着冷静恰当的距离。她在玉箱蒙难时曾向她伸出援手,然而其后并不因此多接近她,婉言谢绝她此时的贿赂是理所当然的事。
见宗隽看着一gān礼品,玉箱徐徐解释:我见纥石烈皇后生活极为简朴,日常用度全不似皇后应有的,想来是宫中管事一向疏忽了,所以今日挑选了一些补品玩物奉上,亲自送来,也是应有的礼数。可惜纥石烈皇后似乎不喜欢。八太子可否告诉我你母后平日都喜欢什么,以免玉箱下次还如此冒冒失失地行事,惹她老人家不高兴。
宗隽微笑说:夫人误会了。我母后不是不喜,只是一向简朴惯了,不爱珍宝玩物,身体也还健朗,不需这么多补品,所以才请夫人带回,但夫人好意,我母后必是心领的。
玉箱亦浅淡一笑:知母莫若子,八太子说的话与适才纥石烈皇后所说的不差分毫。
宗隽道:为人子者,自应了解母亲的xingqíng习惯。
玉箱微微一颔首,又道:听说八太子去韩州了?
宗隽答说:是,带瑗瑗去踏青。
还是八太子有心。玉箱含笑道,然后一顾两侧侍从,吩咐身边一侍女:鸽子,你先带他们回去。
那侍女名叫秦鸽子,与曲韵儿一样,是当初从洗衣院中选出来服侍玉箱的南朝宫人。此刻鞠身应承,带着侍从先行离去,玉箱仅留曲韵儿相伴。
玉箱再看宗隽,问:八太子能否随我去后苑一叙,跟我谈谈一路chūn日美景?
明白她想知的非仅chūn景而已,宗隽却也未拒绝,坦然随她去后苑。
坐定在亭中,玉箱随意问了几句宗隽此行沿途风物,忽话题一转,道:此去韩州,路途不近,想必八太子另有公务在身,却还能分心欣赏chūn景,当真洒脱之极。
公务?宗隽摇头笑道:此行确是带瑗瑗踏青,因她思乡心切,顺便让她见了见她三哥。我这等无才之人不堪郎主重用,哪有许多公务可行!
玉箱悠悠目光拂过他脸,浅笑道:八太子过谦了。八太子文才过人,jīng通汉学,这我素有耳闻,最近更听说你武功也不俗。天辅七年五月,你随先帝及二太子大破辽军,生擒辽主皇子秦王、许王及公主奥野,那时你还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此事已在国中传为佳话。
哪里,听她提起自己昔日辉煌战绩,宗隽不露半点喜悦之色:当日那战功在父皇与二哥,我之所为微不足道。
玉箱也没继续恭维下去,抬首看看苑中枝上新绿,转而问他:那辽国公主奥野也是个美人罢?八太子可纳了她?
宗隽一笑答道:是很美,但我无福消受。我把她献给我父皇了。
献给了先帝?玉箱诧异道:可我在宫中未曾见过她。
现在自然见不到了。宗隽说:父皇驾崩后,郎主将她赐死殉葬。
玉箱暂未说话,但双眸一漾如微澜,可见心中亦有一凛。须臾,她轻轻叹道:亡国之女,半生残命不由己,倒也不足为奇。
宗隽延续着那点笑意,略低了低声音,却足以使她听清楚:夫人何必如此感伤。你身负天命,贵不可言,岂是其他亡国之女可以相比的。
身负天命?玉箱沉吟着迎视他双目,再问:此话怎讲?
宗隽保持着闲坐的姿态,不曾转侧,而眼角余光已悄无痕迹地扫过周际。除了低垂双目默然立于玉箱身后的曲韵儿,此刻后苑中再无驻足停留的人,偶尔有人经过,也都行色匆匆,能听到他们说话的,惟枝头飞鸟而已。
于是了无顾虑,他说:夫人不是有枚天赐玉印么?由此可知,夫人母仪天下是命中注定事。
玉印听宗隽提及此物,玉箱并不显意外,只微微摆首:那只是枚嫔妃的印章,如今我已是郎主之妃,确应了当日拾印之兆,但母仪天下岂是我这南朝臣女能奢望的?八太子这般说,玉箱实在惶恐。
那传说中的玉印存在与否尚不可知,宗隽一向是不信关于玉箱的诡异流言的,适才那一说,一半意在试探,而今见她神态如此坦然,倒越发好奇了,难道她真有这么一枚印章?
不动声色地,他继续刚才的话题:夫人不必有所顾忌。既然玉印上刻的是金后之玺,说明天意便是如此,郎主迟早会立夫人为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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