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又是两日未归,董墨先忙着洗澡换衣裳,挑帘子出来,却不见梦迢前几日那股热乎劲,仍在榻上盘坐着装烟。
窗户敞着,一点微风吹拂,将她蓬髻上散碎的发丝拂得零落,显然梳头时没上头油。连那张脸也未上什么脂粉,白得有些没精神。她的眼向下垂着,看着手上装烟,眼皮上有深深的褶痕,像是平白给人剌了一刀,细细的伤口里涌不出血来。
董墨坐到身边去,歪着脸睇她,“还为上回的事怄气?不气了,我今日回来,有半日空陪你,下晌才回衙门里去。”
梦迢看见他,像凭空几年未见似的,有些怯怯的陌生之感。而过去的这“几年”里,翻涌起的往事使她仿佛是又过了一段从前混沌的日子。
“怎的?累病了?”董墨将她的额头摸了下,抱歉地笑着,“我忙得一点也帮不上你。其实许多事你只管吩咐底下人去做,他们都是做惯了的。”
梦迢点上烟咂了一口,托着细细的紫竹杆子。锅子里红了一下,黯淡下去,持续慢悠悠地燃着,像挑在手上的一盏小灯笼。大白天点灯笼,有些不合时宜。
她也不合时宜地短叹一声,“我不盯着,只怕哪里不妥当给你姐姐瞧见,心里怪我。”
“嗯?”董墨像窗外看了一眼,“她来寻你的麻烦了?”
“没有。她倒是说随意些,叫我少操劳。”梦迢有气无力地笑了下。她偶然想跳起来对他大骂蔻痕的不是。然而细想,人家并没有一点不是,斯文有礼,端庄娴雅。若有不是,也是她自己的不是。
董墨想,必定是梦迢的殷切在蔻痕的冷淡里碰了一鼻子灰,因此灰心起来。他便安慰,“没多少日子他们就回去了,她说什么,你不往心里去就好了。”
“她回去了,就完了么?”梦迢止不住灰心。
“什么?”董墨起先没明白她的意思,稍一想,知道她是指他家里那些人与事。走了蔻痕,后头还会有许多姓董的人埋伏着。他也有些隐隐的灰心,但始终坚持着,“怕什么,想你当初还是别人的妻,那么艰难,不也到我身边来了么?”
梦迢淡淡一笑,身后仿佛有重重叠叠烦难排着队朝她碾来,她有些凄惶的恐惧。一恐惧,便把自己蜷起来,腿藏在裙里,还不够,屈了双膝抱着,胸脯挨着腿,五脏六腑被挤压着藏起来。
董墨把两手由身后将她圈围着,抽走了她手中空空烧灭的烟杆,歪着脸在她脖子上亲,“你看,我一不在家,你就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梦迢回首俏丽地剜他一眼,“那你怎的不在家守着我呢?”
她的珥珰拍打着他的鼻梁,像个小小的拨浪鼓的鼓槌,有些调皮的稚气。董墨无声地笑着,很享受这短暂的安宁,“我有要紧事要办嘛,等这桩事了结,带着你一道去河北。”
“去河北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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