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拾月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话里的内容却像是一颗炸弹砰的丢到了陆时蓁的耳中。
跟这人表现出来的距离感不同,她的命令或是说请求直白的要命,坦诚相见的背后是令人耳热的暧昧,陆时蓁不由得一下子就愣住了。
察觉到了陆时蓁眼神里的迟疑与窘迫,许拾月主动解释道:“我要看一下你的腿部状态,好判断是否适合手术,要进行怎样的方案。”
许拾月的声音语调还是跟刚才一样,却又好像跟刚才有些不一样了。
平静中多了几分医生惯有的专业感,让这件听起来有些或暧昧或窘迫的事情变得寻常不过起来。
陆时蓁闻言点了点头,在许拾月主动背过身子之后熟练的褪去了身上的裤子。
布料的细微摩擦声在某一秒戛然而止,日光毫无阻碍的落在了那坦然的腿上。
少女白皙的肌肤透着充满活力的肉感,修长而匀称,只是膝盖微微并拢靠在一起,让这双看起来坦然展示的腿有些拘束。
总归是单方面的坦诚相见,尽管在大腿上披了一个小毯子,陆时蓁还是有些放不开。
她抬头看了看许拾月那道笔直的背影,稍微又整理了一下腿上的毯子,这才小声道:“那个,我好了。”
“好。”许拾月闻言点了下头,不紧不慢的转过了身来。
说实话,这些年看了这么多病例,陆时蓁的腿是所有病患中保养的最好。
只是虽然打眼一看几乎有了结果,许拾月却还是走到了陆时蓁跟前,单膝跪地,缓缓的托起了她的脚放到自己的膝盖上。
这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从有记忆以来陆时蓁就知道自己的腿没有知觉,可是她就这样看着许拾月托起自己的脚,看着她触摸自己的腿,手指抵在肌肤上,似乎有温度渗透进了她的身体,搅得里面的血液不安分起来。
说来也是奇怪,这些年陆时蓁看过很多医生,每个月还定期接受养护按摩,许拾月并不是第一个这样检查自己的医生,这也不是她第一次被人触碰这双腿。
可却只有今天这次的检查,让局促、窘迫……许许多多算不上明朗正派的感受在陆时蓁的脑海中无端翻涌了起来。
许拾月单膝跪地眼眸低垂,每一寸目光都携着认真。
那葱白的手指随着陆时蓁腿部的肌肉线条盘桓向上,仔细的动作略过了她每一寸的肌肤。
缓缓慢慢,像是时间被可以拉长,每一个动作都印在陆时蓁的眼中。
陆时蓁感觉不到腿部传来的感受,略紧的喉咙却在向她反馈一种名为“羞耻”的感觉。
就好像许拾月对她来说并不是医生那么简单。
可不是医生还能是什么呢?
她们也不过是今天刚见面认识而已……
“腿部状态很好,很适合手术。”
陆时蓁正望着面前的场景出神,许拾月的声音就将她拉了回来。
接着许拾月仔细小心的将陆时蓁的腿放回轮椅上,对她说出了自己的判断:“陆小姐,我会让你站起来的,请相信我。”
这是许拾月第一次说出对自己的承诺,可这样的承诺陆时蓁却听了不下十次了。
太多的失望累计在一起,可不可以站起来,对陆时蓁本说已经不怎么抱希望了。
她有段时间觉得这样也挺好,也不妨碍她画漫画。
而“有段时间”截止于刚才。
午后的日光带着娟娟春意投映在病房中,将许拾月漆黑的眼瞳铺上了一层光亮。
她依旧保持着刚才那个单膝跪地的姿势,常日里陆时蓁习惯的自上而下的视线变成了自下而上,就好像某些决定权真的被放在了她手里。
四目相对,陆时蓁低头凝望着许拾月的眸子,看着她眼瞳中的认真与坚定,对她了下头:“我相信你,许医生。”
这一次她不再是为了让妈妈哥哥放心而选择顺从。
而是自己想要。
.
陆时蓁的手术定在了这月的月底,春分前的一周。
在前一天进行了一次更加细致精密的检查后,陆时蓁被这医院中她早已熟悉的面孔抬上了熟悉的行动床。
这天一家人都来了,成美妍一如既往地安抚着陆时蓁的紧张心理,陆时恩虽然也在加油鼓气,自己的声音却也是颤抖的。
陆时蓁对这两人一一应过,转头看着站在一旁紧盯着自己的陆时泽,知道这人在自己面前总是不善言辞,主动的对他摆了摆手。
走廊中一道道光线划过陆时蓁的眼睛,她听着轮子移动的声音,思绪缥缈。
每到这个时候陆时蓁总会想如果那个时候她没有碰到成美妍会怎么样,血浓于水也并不能普遍应用于世界上所有的亲情故事。
她很感恩她现在拥有的一切。
如果病情可以遏制住,她的腿能好是最好的了,如果不行,也没什么好遗憾的。
就是……
就是可能会让许医生失望。
自己成了她职业生涯百分百成功案例中唯一的败笔。
想到这里陆时蓁隐隐有些紧张的心情不知道怎么的雀跃了一下。
她总习惯在悲观中寻找令自己觉得幸运的事,像此刻她就在想,如果真的这样,那许医生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自己了。
也不亏。
“准备好了,马上会给你上麻药,睡一会醒来就可以感觉到变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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