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干就干。刘据当即将八位贵女召集宫中,相当直接地开门见山:“想必你们也知道,父皇母后在为孤择选太子妃。家中将你们的名字庚帖报上来,便是有意争取此位。
“但有意争取不代表有能力胜任。太子妃之位意味着什么你们心中应当都有几分思量。现在孤给你们一次自荐的机会,谁觉得自己有此能力者,上前一步。”
众贵女:……!!!
躲在内殿后的刘彻与卫子夫喝茶的动作同时顿住。一旁观望的霍去病微微蹙眉,面露怀疑,这场面怎么感觉有点眼熟呢?
因燕绥调任北军护军,刚升迁一级,成为新晋东宫宿卫统领的藏海:……能不眼熟吗?当年殿下选亲卫队长,就是用的这个法子,让他们出列自荐!
贵女们面面相觑,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但有一位,在略作思索后,果断站了出来。
刘据认得,是平曲侯周建德的女儿,唤作周宜君,也算他的师妹。这几年每逢马球狩猎等赛事,成绩也是相当突出的。
有她带头,数息后,又有两位贵女上前。剩下的都有些犹豫,内心彷徨,想出列又诸多顾虑。待好容易下定决心,欲抬脚之时,刘据已经开口:“时间到了。”
他没有事先表明时间,不代表没有在心里限定时间。这是告诉众人,机会不是一直在等着你。有些时候需要点当断则断的果决,犹犹豫豫不可取。
五人出局,都低下头,懊恼不已。
可剩下三人最终也只会有一人胜出。最先上前的周宜君显然会让刘据印象更深,更有优势,想拉平优势,需要些手段。
另外两人垂眸,各自思量。
刘据又道:“看来你们都挺有自信,也很有勇气。先说说,如何有这份胆量?”
两人不愿再失先机,争先恐后回答:“太子既让臣女自荐,不就是想看看臣女的胆量吗?”
刘据微微点头,不置可否,看向周宜君。
周宜君微微福身,不卑不亢:“回殿下,太子妃为储君之妻,皇家宗妇,与旁人妻室不同,不但要帮助皇后协理后宫,还需配合殿下连通前朝。若连这点胆量都没有,何堪为太子妃?”
这话一出,另外两位贵女同时变色。
这回答说不上特别出彩,但比她们要强。再失一局,两人尽皆蹙眉。
刘据却仍旧未置可否,并没有就此分出高低,保持一视同仁,继续“面试”提问:“可是有自信、勇气与胆量还不够。
“孤更想知道,你们觉得自己在竞选太子妃上都有哪些优势。或者孤换个问法,孤为什么要选你?”
另两人愣住,下意识去看周宜君,但见其眉宇微蹙,面露思索。两人心念百转,最后还是决定先一步回答。
“殿下,臣女两岁识字,三岁学文,幼习经史子集,通读百家学说,无论是父亲还是先生都说,臣女之才,胜过众兄弟多矣,甚至胜过这世上诸多男子。”
“殿下,臣女自幼仰慕殿下,更崇尚殿下的格物之道,自七岁便研习此道,若能为太子妃,或可与殿下就此论道。”
“殿下,臣女还擅跑马骑射,每年狩猎赛,不说比得过所有男子,至少也比得过一部分,在女子中更属前列。”
“殿下,臣女每年马球赛都可杀入决赛,更曾两次夺冠。”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诉说着。无论文、武、格物、骑射、马球,都围绕刘据的特长与爱好。刘据频频点头,眼中浮现欣赏之色,但兴趣不大。
他看向周宜君:“孤记得你的骑射也很不错,为何不说?”
“因为臣女在想殿下的问题。殿下问为何要选臣女,此问看似针对臣女,实则转变一下,是在问殿下需要一个什么样的太子妃。”
刘据眉宇微挑,没有回应。
周宜君接着说:“学识好,骑射强,格物优,或许可以锦上添花,但不是殿下想要的根本。殿下是古今千万年难得一遇的太子,您的眼里看的是江山社稷,心中装的是天下黎民。
“男女之爱,夫妻情趣,于你而言,或许重要,但永远需排在诸多事情之后。你需要的太子妃,应当是如皇后那般。”
刘据坐直了身体,眸中明显多了几分兴致:“继续。”
“似皇后,在陛下大展宏图时,可以让陛下不被后宫琐事烦扰,保他无后顾之忧;在陛下……”
周宜君停顿片刻,好像犹豫了一会儿,但最终决定按心意说完:“譬如前阵子,陛下身体抱恙,致使流言满天,朝局动荡。
“皇后对内,能第一时间压下后宫诸多揣测,令上至宫妃美人,下至内监仆婢,安分守己,各宫自觉自查,无一人生乱;
“对外,能配合殿下传递消息,助殿下稳定局面,平复朝野不安。作为殿下之太子妃,也需要有这般的魄力与手段。”
刘据眸光盛放:“所以你觉得你有?”
周宜君摇头:“臣女不敢与皇后相比,但臣女自十二岁便掌管家中庶务,内掌府中各处吃穿用度、各院仆婢安排;外管各家礼尚往来,红白仪奠。
“臣女掌事至今已有五年,不敢说做得多好,至少也让府中井井有条,仆婢敬重;府外交好之家多有称赞,从无疏漏。
“当然,臣女知道家中这些琐事无法与东宫相比,但臣女有此基础,肯学敢学,必能快速上手
,达到殿下的要求。
“另外,臣女亦是幼承庭训,文武皆习。学识骑射即便不是出类拔萃,也称得上一句优良。
“殿下若想要志趣相投,寻点夫妻情趣。无论座谈辩论,还是马上追击,臣女虽比不过殿下,却也自诩不会因为能力太弱而令殿下扫兴。”
前者是刘据太子妃必备之根本,后者为其所说的“锦上添花”。
优势立显。
刘据眸中兴致更高了:“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要当太子妃?”
这一问是对着周宜君说的,显然是独独问询周宜君。
周宜君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殿下想听真话?”
“当然。”
“殿下丰神俊朗,器宇不凡,更有惊世之才,常人难敌,尤其性情温和,宽厚仁善。耀如旭日,皎若明月。天下谁不想逐日月之辉,许多女郎倾慕殿下,臣女自然也不例外。”
简单说就是有颜有才,性格还好。
刘据觉得说得挺好,他也这么认为。可这是真话?怎么听得像场面话呢。
周宜君轻笑:“不敢欺瞒殿下,臣女所言皆是真话,但这是其一。”
刘据挑眉:……懂了,是真话,但不是事实的全部。
“殿下可还记得六年前在官道茶寮,您与臣女曾有一面之缘?”
刘据点头。他当然记得。莫非这一面,一见钟情了?
“彼时茶寮父女假托方士之言,编造传闻以寻贵族郎君,博荣华富贵。茶寮满座,九成男子,或深信不疑,或无谓真假。殿下是唯一看透真相,且当场揭穿之人。”
刘据狐疑:“所以呢?”
“这说明殿下不会被女子技俩所惑,且不会因美色而甘愿糊涂。这点世间许多男子都做不到。”
内殿后的刘彻:……莫名感觉膝盖中了一箭。
周宜君低首,“臣女终归要嫁,为什么不选个最好的。殿下身份崇高,才能绝世,长相俊美,还懂得鉴别女子的谄媚技俩,敢问世间可还有比殿下更好的夫君?”
刘据明悟了。周宜君明显是看不上绿茶白莲,也懒得对付,看中了自己的鉴女表能力。
顺着她的语境去想,他这身份,这才干,这长相,这性格,还有这能力,啧,真绝世好男人啊。
刘据自己都要被她说服了。
至于两人或许不会有太深刻的情爱,她可能永远要排在诸多事情之后这点。明显刘据给不了,周宜君也不在意。
各取所需。刘据觉得自己似乎找到了完美的人生搭子。
妥了。
刘据挥手:“今日面试……哦,不,今日接见就到这里。孤的问题问完了,你们回去吧。结果如何,会由父皇母后决定。”
贵女们一走,刘据忙不迭转入内殿后头:“我觉得周宜君很不错,就她了。”
刘彻&卫子夫:……
甚至连霍去病与藏海都看出了些问题。刘据这哪里是
选太子妃,更像选臣子与下属,哦,还兼任管家。
卫子夫犹豫再三,还是尝试着提醒:“要不我们换种方式再挑挑?()”
刘据摆手:“不用了,恁得麻烦。周宜君就很好,各方面都合适。正合我心。?()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卫子夫:……
无奈之下,卫子夫只能去看刘彻,她总觉得儿子这选人的法子不太对劲。
哪知刘彻竟比她豁达:“方法虽有不妥,但周宜君对答可圈可点。尤其她言说据儿需要什么样的太子妃之时。”
卫子夫微愣,回想起来,似乎确实如此。
刘彻拍拍她的手:“最重要是据儿满意。”
随后笑着对刘据道:“说好了最终人选由你来定,自然听你的。”
一锤定音,次日,赐婚的圣旨就传到了周宜君手中。
事情定下,婚礼事宜也紧锣密鼓的张罗起来。不过这方面就不必刘据操心了。他只等着拜堂成亲就行。
可即便是他一再强调去繁存简,有刘彻与卫子夫两大巨头盯着,仍旧是怎么隆重怎么来。两人的想法十分简单:去什么去,省什么省。
大汉太子的大婚,怎能如此怠慢。我大汉缺人吗,缺钱吗?
而今天下太平,四海富庶,什么都不缺。难得有这样的大喜事,给朕往盛大了搞,要多大搞多大!各种礼仪规制该上的全上,不该上的,朕特批上!
结果就是成亲一天,那繁琐的流程让刘据觉得自己比跟人大战三天都累。
好容易这关过去,次日带着周宜君去向刘彻请安,竟扑了个空,问就是陛下突感不适,去上林苑建章宫荣养了。
唯剩卫子夫出面,交给他一份圣旨——禅位圣旨!
再然后,不知道群臣从哪冒出来,直接跪地三呼:“请太子登基!”
“请太子登基!”
“请太子登基!”
更牛批的是,成亲的布置直接改动一下变成登基的配置。
刘据:……怪不得呢,他就说成个亲怎么搞这么多事!
明明他事先问过鸿胪寺的人,按常规没这么多东西。刘彻一脸黯然说:“朕不过是想给你个最隆重的婚仪。”
他居然天真的被刘彻这话骗过去了。
啊啊啊啊,这要不是早有预谋,他名字倒过来写。
他想过父皇身体不好,或会提前禅位,但没想过这么快啊。
父皇,你这是给我开了八倍速吗!
刘据懵逼,狐疑,内心凌乱,回过神来,不知何时身上已经被卫子夫与卫长等人套上了登基服饰,更被群臣拱卫上了前殿龙椅。
刘据:……行吧。
总归要登基的,早登晚登都一样。虽然登基后必然没以前轻松,要劳累许多。
但父皇都那样了,他劳累,总比父皇劳累好吧。他多担待些,或许就能让父皇多活几年。他还盼着父皇福寿延年呢。
哎,就这样吧。
史书记载:元鼎六年末,汉武帝刘彻禅位,皇太子据登基,改年号永宁。大汉这副巨制画卷,拉开了新的篇幅,正式进入恢弘伟大的永宁纪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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